秦老太見兒子跪在地上,低著頭,羞愧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便乘勝追擊:“義成,這陳氏實在是不孝,她這是要害死你娘啊,不能留她了,你寫封休書送到陳家,休了陳氏,把素梨帶回來。義成,你放心,休了陳氏,娘再給你娶個溫柔賢淑能幹的娘子!”
休了陳氏,那十畝地以後就歸她了。
素梨也可以嫁人了,接回家下半年就把她嫁出去,這小蹄子生得好,到時候幾十兩聘金還是能賺到的。
她兒子可是秀才,不知道多少姑娘家爭著搶著嫁呢,到時候再帶一份嫁妝過來,這份嫁妝早晚還歸她老人家。
秦義成沒有吭聲,一直等到秦老太哭不出眼淚了,他這才起身,撣了撣衣襬上的灰塵,心道:陳氏和素梨不在家,家務活都沒人做了,堂屋這地可真夠髒的。
見秦四姐拎著空褡褳出來了,秦義成便開口吩咐道:“四妹,你去端盆水進來,我服侍咱娘洗臉。”
秦四姐哪裡願意幹活?
她走到堂屋門口,倚著門喚春霞:“春霞,接一臉盆水過來,大爺要服侍老太太洗臉!”
秦義成心裡疑惑:哪裡來的什麼春霞?
過了一會兒,一個描眉畫眼喬模喬樣的女孩子端了一銅盆水進來了。
她走到秦義成面前,屈膝行了個禮,先撩了秦義成一眼,嬌聲嬌氣道:“大爺,水準備好了!”
秦義成一見她,頓時呆住了——這個春霞,原來是先前胡大官人宅子裡攆出去的丫鬟春霞!
這春霞先是被胡大官人收用了,卻又和胡大官人的男寵書童狗扯羊皮在書房廝混,恰好被胡大官人捉姦,書童倒是沒事,春霞卻被打了一頓,讓媒婆帶走賣掉,卻原來被他家買了過來。
春霞早知秦義成的身份,也愛他相貌英俊立身端正,因此很願意跟了秦義成,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瞟了秦義成一眼,聲音都快滴出水來了,又說了一遍:“大爺,水準備好了”
秦老太見狀,以為兒子一眼看上了這春霞,心中大樂,道:“義成,這是娘給你買的丫鬟,以後放你屋子裡侍候吧!”
秦義成:“”
他娘可真是什麼髒的臭的都往他屋子裡塞啊!
晚飯是春霞煮的,鹽水煮白菜,鹹得蟄嘴;雞蛋麵湯,鍋底糊了;白麵饅頭沒發好,瓷實得能當磚頭用了。
秦義成吃著這樣的晚飯,深刻體會到了陳氏和素梨的好——這娘倆又幹淨又勤快,廚藝又高妙,除了性格不好,不孝順老太太,實在是家中珍寶。
到了晚間,秦義成洗了個澡就睡下了。
他剛在床上躺下,秦老太就來了:“義成啊,你怎麼才拿回家十兩銀子?這怎麼夠咱們一家的嚼用啊!”
秦義成起身穿上外衣,服侍秦老太坐下,一臉恭謹:“娘,束脩是到年底才發放的,這十兩銀子還是兒子求了胡大官人預支的。”
秦老太想起被那群該死的小太監搜去的銀子,心裡恨得牙癢癢:“義成,家裡實在是沒錢了,你明日先把那十畝地給賣了吧!”
賣了地拿到的銀子才能收進她的錢匣子裡,若是不賣,萬一休了陳氏,陳家來要嫁妝,這十畝地說不定保不住。
秦義成心裡清楚自己的孃的那些小算盤,敷衍道:“娘,如今地裡的麥子都黃了,眼看著要割麥了,咱們先把麥子收了再說賣地的事吧!”
送走秦老太,秦義成心事重重又睡下了。
睡到半夜,他被吵醒了——外面有人在“篤篤篤篤”敲窗,接著便是春霞的聲音:“大爺,奴給您送水”
秦義成:“給我娘送去吧!”
天不亮秦義成就起來了。
他揹著手散步到了金水河邊,剛立了一會兒,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原來是柳翎拿了一本書灑然走了過來。
柳翎堪稱秦義成的知音,寒暄罷便把話題引到了胡大官人身上:“胡大官人如今做了提刑所理刑副千戶,來往的人也要往上走了,表兄追隨胡大官人,知縣大人、提學副使這樣的人物,也是常見的吧?”
秦義成一聽柳翎的話,如聞仙樂,一夜的鬱悶一掃而空,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清涼舒適:“那是自然,前日胡大官人請客,愚兄忝陪末座,在席上見到了宗主提學李老先生!”
柳翎奉承他:“‘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表兄飛黃騰達之日將至,到時候可得提攜小弟一二呀!”
秦義成被他奉承得渾身熨帖:“放心放心!”
柳翎趁機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