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楚洵踏進家門,徑直奔向外院書房。
“我爹睡下了嗎?”
青松轉頭看向書房透出來的光,壓低了聲音回答:“沒有,老爺今日下朝就直接回了書房,至今尚未用膳。”
喲呵,看來便宜爹今天情緒不高啊。
吳楚洵眉頭微蹙,對青松道:“那你去稟報一聲,就說我有事要見父親。”
吳府書房是家人的禁地,除了吳相,其他人都不允許私自進入。
好在沒過多久,青松便走了出來,對吳楚洵道:“少爺,老爺請您進去。”
吳楚洵輕步走進書房,見書桌上堆滿了公文和奏摺。
吳相坐在桌後,背脊略顯佝僂,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
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意氣風發。
“父親。”
吳楚洵輕聲喚道,打破了書房的沉寂。
吳相回過神,緩緩抬起頭,打量著吳楚洵身上的衣服,聲音略微沙啞地問:“又出去鬼混了?”
嘖,就沒句好話嗎?
這話可沒法兒接。
吳楚洵自顧自道:“今兒個打聽到一件事,現在各地都在謠傳,我們吳府在賣長引,爹啊,可是兒子沒把握好尺度?”
蘇家兄弟約他去那種地方做掩飾,專程暗示他這個訊息,這背後本身就不容細想。
想到那雙如秋日凝露般清澈的雙眸,吳楚洵心中盤算著,得找個機會去探聽清楚,蘇家為何會突然出手幫忙。
吳相聽聞此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放心,一切都在爹的掌控之中,聖上少年英主,雄才大略,於政事也能殺伐果斷,我心甚慰。”
吳楚洵心中一震。
他就知道,這便宜爹能當上丞相,怎麼可能是個傻白甜。
但這對話中,又透露出吳相對皇帝老兒的拳拳真心,也是讓他沒想到。
難道便宜爹不是佞臣,還是個妥妥的忠臣?
當初那屠龍的青年,莫非一直隱匿光芒,藏劍於胸?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悲催了!
聖上殺伐果斷,殺的可是他們吳家啊!
藥丸!
吳楚洵感覺頭上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渾身難受。
他不再顧忌是否會在吳相面前暴露,直言不諱:“爹,皇上會因此事罷黜你相位嗎?”
吳相瞳孔晦暗:“放心,如今還不到時候!”
他頓了頓,又剜了他一眼,“最近沒再收其他孝敬吧?”
“沒有,沒有。”吳楚洵連忙否認。
“那就好。”
吳相起身,推開窗戶,晚風為房間裡帶來一絲涼意。
他看向窗外,聲音平靜地道:“狡兔死,走狗烹。陛下忍辱負重多年,如今羽翼已豐,欲收回皇權,乃是情理之中,我們多年來自汙聲名,倒也不是全無效果。”
院中樹影婆娑,偶有傳來幾聲蟲鳴,像是要叫醒這漫長的黑夜。
“陛下還是太過心急了。”
吳相嘆了口氣。
“扶持六部,罷黜相位,哪裡一朝一夕之功?牽一髮而動全身,將會牽聯到朝中多少官員?如今朝廷仍有諸多弊端,為父當然會主動請辭,但在辭官之前,我必會還陛下一個海晏河清。”
吳楚洵聽得一陣無語。
該說這便宜爹是聰明呢,還是愚忠呢?
吳相的剛愎自用,貪戀美色,以及唯一嫡長子的行事張狂,貪汙受賄,這一切一切,都是吳相的手筆。
只是為了給皇帝呈現出一個容易掌控的假象。
原身在國子監的不學無術,廣交權貴,買賣長引,吳府幾年前突然娶回來的丁姨娘……
這一切一切都是吳相的佈局。
吳相的忠君之心固然日月可鑑,但以吳楚洵熟知的那些各朝歷史來看。
呵呵!
屁用都沒有!
相位該保不住,照樣保不住。
相位沒了,不算糟糕,最怕的是皇帝將來會把吳家一鍋端。
即便皇帝留下吳府眾人性命,這在封建王朝,平頭百姓也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他孃親的那些財富,沒有了吳相的權力庇護,還能保住嗎?
如此種種,哪能讓便宜爹輕易辭官。
吳楚洵未再過多糾結。
好聽的話,像是不要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