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兩日總能聽見奇怪的哭聲,前夜我曾到你門前,你可知道?”凌孤月問道。
碧珠點頭,“知道。”
“你為何不在那時喊我?”
碧珠遲疑道:“當時公子身旁……是不是還有別人?”
“那是驛站的老闆,也是被你引來的。”
“我聽到公子在與人交談,但不知那人是誰,為了防止暴露,只好按捺不發……”
凌孤月見她一身狼狽,鬢散釵橫,搖頭道:“你就不怕我聽信那些人的話,真的以為你是林小姐?”
碧珠直視他道:“樂公子不像奸邪之輩,一定能明辨是非。”
凌孤月迎著她的目光,笑道:“如果我不救你……或者沒有能力救你呢?”
碧珠眸色微暗,“在這條船上的兩日……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倘若不能逃走……”她一改柔弱,齒關用力,鮮血便自嘴角流出,“碧珠寧死……也不去金陵做倚門賣笑女!”
“且慢!”凌孤月扣住她的下巴,“我還有一事不明。”
碧珠弱聲道:“公子請問……”
凌孤月屈指摸了摸鼻樑,在床前徘徊道:“那夜聽你唱道:‘一怨爹孃’,今夜又聽‘三怨蒼天’,不知‘二怨’……是怨誰?”
“二怨……”碧珠幽幽長嘆,轉而慘然一笑,“二怨郎心如鐵!我有個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喚作阮郎。我們常在林中唱曲,山間騎馬,雖不曾山盟海誓,也已心意相通。我本以為我們可以相伴到白首,甚至遭遇變故前的那一日,他還跟家裡說要娶我……可後來……便沒了音信,留我一介弱女子,身陷囹圄……這樣的男人,我不該怨嗎?”
凌孤月見她神色悽迷,心裡已是信了七八分,點頭道:“姑娘,倘若你想離開,等船靠岸,我可以隨時帶你走。只是離開後……你要回家或者是去哪,在下便不能陪同了。”
碧珠雙目垂淚,“樂公子大恩,碧珠來世當結草銜環以報……” 言罷起身便要跪謝。
凌孤月見她要跌下床來,忙扶住,“不必如此,只是舉手之勞。”
那一瞬間,碧珠目光閃爍,臉上蔓上一絲酡紅。她一手壓住凌孤月的手腕,一手就勢拔下了頭上的銀釵。
銀釵映著跳躍的燭火,閃爍出冷冷寒芒。它本是少女及荊時父親為女兒打造的一件珍貴首飾,應當被妥帖地插在髮髻間,裝飾一張巧笑嫣然的臉龐。
但此刻,釵尾卻抵在凌孤月的脖間。
凌孤月挑眉道:“姑娘好身手,不愧常年在山中打獵。”
方才的動作似乎已耗盡碧珠的所有的力氣,她蒼白著臉,搖頭苦笑:“抱歉,為了自保,我不得不這麼做。”
凌孤月看了看抵在他頸上的銀釵,並不在意,只要他想,只須用二指點在眼前之人的膻中穴上即可輕鬆脫身。但他不急於制服少女,只是疑惑她為何要這樣做,“你有什麼苦衷?”
“我需要……有人代我去金陵。”
凌孤月咳了一聲,目光落在碧珠不太飽滿的胸脯上,“姑娘,在下不是女人,如何取代的了你?”
碧珠微帶窘色,扭開臉道:“常人見了公子一眼,就已魂蕩神移。用我換公子,至於男女,誰還會去追究呢。”
凌孤月道:“其實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我說了會救你,就一定能把你帶出去,這樣你還要恩將仇報?”
“我可以跟公子一走了之……但事後,他們難免會找到我家裡,去為難我的家人。”
“姑娘真是心思縝密。”
碧珠心知他在嘲諷自己,苦笑道:“樂公子,你氣度非凡,儀表堂堂,就算是到了那種地方,料想別人也不會為難你。可我……一旦陷入泥淖中,恐怕再無脫身之日了。而且……我想保留清白之身……去找阮郎問個究竟,倘若他有苦衷,我們就私奔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去。”
凌孤月見她迷茫中帶著絲希冀,“看來你並不怎麼怨恨你的心上人。”
碧珠道:“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他……”
凌孤月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碧珠不解。
“明白你為什麼不願意我救你。”
“哦?”碧珠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原來你不是怕連累家人,是怕連累你的心上人。”凌孤月淡淡道:“你不是被那些人搶走的,是被你的家人賣給他們的。”
碧珠似是被戳到了痛處,手一抖,釵尾劃過凌孤月的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