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孤月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便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沈落看著他,“師兄,我在屏翳峰的時候便是一直在這裡休息。”
“我記得你的臥房並不在密室中……”
沈落坦然道:“這裡和師兄的臥房佈置得一模一樣,在此處歇息就好像是和師兄同床共枕。”
凌孤月道:“你……”
沈落點點頭,“我和師兄一起睡。”
凌孤月自暴自棄道:“隨你……”便回到榻上,閉著眼面向牆壁,不再理他,
過了一會兒,燭火被人吹熄,室內一片黑暗,隱隱能聽到屏翳峰上傳來的蛐蛐聲。
凌孤月感覺有人靠著他緩緩躺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息,便稍稍放下心來。
沈落在他身後嘆了口氣。
凌孤月一動不動,裝作沒有聽見,卻聽身後的人道:“師兄可還記得小時候?那時候我們便是這樣睡一張床,從來沒有生過間隙……”
記不記得?凌孤月自然記得,十年前的那些日子曾是他最快樂的時光。那時沉冬榭外的梅林爛漫如紅靄,沈落是他乖巧的師弟,彼時師父也還健在。
他總是想著辦法不去飛葉峰練功,逃去林間玩耍,還鼓動沈落一起。等到師父發現的時候,兩人就齊齊垂著腦袋裝作後悔萬分的樣子……
仲夏的晚上就到落英潭邊捉螢火蟲,有時腳滑了乾脆就跌到潭裡洗個澡,兩個少年互相往對方身上潑水,約定誰頭髮溼的多,誰就把另一人背到沉冬榭。不過大多數都是沈落輸,總是笑著將他揹回去。
十五歲之前的凌孤月足足比沈落矮了一個頭,為了彰顯自己的師兄地位,有次凌孤月特意把自己弄的溼透透的,站在路邊拍了拍腿道:“師弟,今天師兄來揹你!”
沈落開開心心地爬上了他的背。
凌孤月吃力地挪動著步子,勉強道:“師兄厲害吧!”
沈落安靜地伏在他背上,兩隻腳幾乎要挨著地面,但還是誇道:“師兄很厲害,最厲害。”
凌孤月一高興就加快了步子,誰知山路難走,一個趔趄摔倒在碎石間,磕傷了膝蓋,最後還是沈落把他抱回去上的藥……
“可是現在師兄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凌孤月聽出他口中的委屈,沉默起來。
“師兄,到底我該怎樣做才能讓我們回到從前呢?”
凌孤月在黑暗中悄悄睜開眼,“從前?我以為你早忘了從前,我問你,你為何在出關後變了那麼多……”說出來後又覺得這樣跟小孩子鬧矛盾找理由解釋有什麼區別?實在沒什麼意思,便將頭蒙到了被子裡。
沈落道:“原來師兄是怪我……”
“並不是。”
沈落撫著凌孤月散在枕間的烏髮,勾出一縷纏繞在指尖,淡淡道:“師兄可知……那三年來我有多想念師兄……”
想念?那為何剛出關就避開自己?
“每當我想念師兄的時候,就在後山山洞的石壁上畫畫,石壁很硬,我用寒光劍一筆筆地刻在上面,生怕將腦海中師兄的模樣畫錯……三年後,石壁上已經全都是師兄,孩童模樣的師兄、少年模樣的師兄還有長大後的師兄……”
凌孤月耳尖微動,他從未到後山石洞中看過,後來等他想去的時候師父已命人將山洞封起來了……
“我沒想到三年是那麼的長,等我出來時師兄已變得和我一樣高了,但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耀眼、那麼好看,不對,是更好看……我那時瘦得只剩骨頭一把,就像根竹竿……怎麼好讓師兄看到那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