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山頂,顧炤停下,兩手放到嘴邊,吼出幾聲模擬度極高的狼嚎。片刻後,幾雙幽綠的眼睛在叢林中閃現,逐漸圍了過來。嶽煙到了這個時候才猛然反應過來顧炤剛剛說養了幾頭狼是什麼意思。那些狼的目光很冷,嶽煙不自覺往顧炤身邊靠了靠,顧炤從長靴裡拿了一把匕首出來,從木桶裡插了一塊肉丟出去,一頭狼立刻起跳,一個漂亮的猛撲凌空接住肉塊。&ldo;它們不會傷你,你要不要試試?&rdo;顧炤輕聲問,嶽煙下意識的想接過匕首,低頭卻看見木桶裡的血水裡,飄著一隻人手,頓時兩腿發軟跌坐在地上。&ldo;顧炤,我看見桶裡有一隻……一隻人手!&rdo;&ldo;是胡人的。&rdo;顧炤回答,又挑了幾塊肉出去,給那幾頭狼都餵了肉。嶽煙渾身發涼,手腳也虛軟無力。她是恨胡人的,也想過要殺人,但沒想過會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看見屍塊。&ldo;我答應過你,會幫你報仇的。&rdo;說完這句話,顧炤沒再說話,默默將桶裡的肉都丟給那些狼吃。飽餐了一頓,那些狼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除了顧炤提來那個木桶,周圍再看不見一絲痕跡。顧炤將匕首擦拭乾淨,居高臨下的看著嶽煙,輕柔的月光將她煞白的小臉照得分外清晰。&ldo;這才是真正的我,害怕嗎?&rdo;遲疑了片刻,嶽煙點了點頭,她沒有真正殺過人,也沒經歷過太多血腥,顧炤今晚來這一出確實把她嚇到了。顧炤在她面前蹲下,讓她可以看清他臉上有些瘋狂的表情:&ldo;以後要遠遠的躲著我嗎?&rdo;&ldo;我不會!&rdo;嶽煙脫口而出,顧炤眼眸微亮,傾身湊近:&ldo;以後我會殺很多很多人,如果有一天我受了傷,還會救我嗎?&rdo;&ldo;我行醫就是為了救你!&rdo;這是他們早就做好的約定。察覺到顧炤像是在試探什麼,嶽煙有些生氣的睜大眼睛,還要再說什麼,卻見顧炤舔了舔唇,認真的看著她問:&ldo;那……你會喜歡我麼?&rdo;你會喜歡我麼?後來,他們都忘了當初是誰先撩動了誰的心,太多的痛苦將一開始的悸動打磨得只剩下了彼此虧欠。&ldo;嶽煙!&rdo;在又撬開一個空棺材以後,顧炤忍不住吼出了這個名字。這兩個字在他心裡盤桓了很多年,很多次,終於說出口的時候,卻像帶著倒刺一樣,刮下一片血肉,痛入骨髓。為什麼他找不到她在哪裡? 你想要我的命?飛鷹山很大,因山匪猖獗,方圓十里都沒有人,自山腰以上,錯落有致的分佈著房屋和些許田地。顧炤只有一個人,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內將整片山完全翻遍,他運用輕功在外面飛快的找了一遍,卻沒看見哪裡有新翻出來的土壤痕跡。時間一點點流逝,一顆心也越發焦灼起來,像極了五年前知道顧漓被忽可多擄走時那種心情。其實在當初那場大亂之前,他打算跟嶽煙舉辦婚禮的。他置辦好了紅綢,親自挑選好了嫁衣,也請人看好了良辰吉日,只差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讓嶽煙點頭做他的新娘。在邊關那些年,他在前面帶兵打仗,她在後面治傷救人。他手上染下了多少罪孽,她手下就堆起了多少浮屠。她出落得越來越漂亮,和顧漓那種明媚動人的漂亮不同,她很溫婉,像小橋流水,涓涓的浸潤人的心田。他卻還是最愛她最開始膽小害怕的模樣,怯生生的看著他,像一隻極易受驚的小兔子,輕易地撞進他心裡,撩動了他的心絃。他和嶽煙的情愫隱秘,從未公開過,他甚至從未跟嶽煙許諾過什麼。他殺的胡人夠多了,但顧家的血海深仇未報,他便還有使命未完成,所以他給不出嶽煙承諾,只在心中下了決定,若是大仇得報,他能活著回來,一定娶她為妻。但嶽煙這麼好,哪裡是他能藏得住的?營中不少被嶽煙診治過的人都知道軍中有個脾氣極好溫言軟語的嶽大夫,人家嶽大夫和一群糙老爺們兒不同,出身書香門第,是岳家遺孤,不僅醫術了得,那身段和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一雙纖纖玉手雖不像京中那些嬌滴滴的貴小姐妥善保養,但也是根根蔥白,細嫩得很。這麼一朵嬌花整日在軍中晃來晃去,哪能不被人惦記上,但有陸嘯鎮著,個個都是有賊心沒賊膽,不敢輕浮草率。所以顧炤雖然隱隱知道有人想打嶽煙的主意,也並未放在心上,到底曾是顧家大少爺,骨子裡有種天然的自信,自信自己足夠優秀,也自信嶽煙對他的感情足夠深厚,無論他走出多遠,她都會在原地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