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體被死死的釘住,她只能坐在那裡,任由趙啟將五年前那些她不知道的事一個字一個字楔進耳朵。&ldo;五年前,有人傳言蘇家三小姐失節,與土匪私奔,不知廉恥,逍遙侯親自請命剿匪, 咬死你晌午的陽光很好,驅走冬日的嚴寒,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顧家的府邸和記憶中沒什麼兩樣,門楣並不如何偉宏,門上的牌匾是顧遠風少時金榜題名先帝親筆所書,歷經多年風吹日曬門匾已有些老舊,連上面鍍金的大字也脫落了些。剛過了新年,門口只掛了兩隻大紅燈籠,貼著氣勢十足的門神,門童穿著厚重的棉衣站在門口打哈欠,絲毫沒有記憶中門庭若市的熱鬧場景。遠遠地看了一會兒,蘇梨提步走上前:&ldo;請問先生在家嗎?&rdo;她小聲問道,聲音柔軟得不像話,似是害怕打擾了滿院清靜。小廝約莫沒想到初一的天還有人來給顧遠風拜新年,表情有些怔愣,片刻後露出欣喜,連忙點頭將蘇梨迎進門:&ldo;在的在的,先生在家!&rdo;說完又眼巴巴的上下打量蘇梨,遲疑的試探:&ldo;您是……蘇家三小姐?&rdo;門童是新來的,並未與蘇梨打過照面,可也知道自家先生這麼多年,正正經經的就只收過一個學生。&ldo;是。&rdo;蘇梨微微頷首,從袖兜裡摸出一錠剩下的碎銀遞給門童:&ldo;來得匆忙,沒買什麼禮物,勞煩買些好酒好菜來,我與先生敘敘舊。&rdo;&ldo;好好好,我這就去,先生就在院子裡曬太陽,前面就是!&rdo;門童給蘇梨指了路,拿著碎銀歡歡喜喜的離開,蘇梨緩步往前走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與外面熱熱鬧鬧的氣氛截然不同,這院子裡安靜極了,走了半天,連個走動的人影都沒看見,未免太過冷清。一路走到後院,殷紅的寒梅俏生生的開著,院子中間放著一把躺椅,那人就蓋著薄被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本書溫吞吞的看著,許久都未曾翻一頁。他用左手拿的書,右手翻頁時有些許的不自然。隔得遠,蘇梨並不能看見他手上是否留有傷疤,心臟卻一點點開始犯疼,終於知曉昨日宮宴上,他為何要用左手寫字,也明白他為何不再用雲煙墨,改用了松煙墨。這人性子淡,當初蘇梨在他門下的時候,一年到頭還有不少文人喜歡湊到這小院吟詩作對,他不愛出風頭,只是和那些人探討,也不會像旁人那樣急得爭論,等大家盡了興,再讓下人做上幾桌好吃的款待送客。那時旁人總說他清高自傲,端著架子,蘇梨私下總是不服氣的替他辯駁,我家先生才不自傲,他只是不想與你們起口舌之爭,你們要說他壞話,便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先生不願爭的不在意的,她都統統替他在意著。她以為這五年她受著罪,沒有牽連到任何人,可一回頭,二姐為她錯嫁,核兒為她冤死,連先生……都為她失了一隻手!這樣沉重的事實,要她如何承受得起?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團雲遮了太陽,寒風乍起,書頁吹得嘩嘩作響,顧遠風放下書,偏頭不期然看見蘇梨站在不遠處。&ldo;什麼時候來的?&rdo;他輕聲問,掀開薄被想站起來,蘇梨連忙走過去,恭恭敬敬的見禮:&ldo;先生新年好!&rdo;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緒,她的聲音有些發啞,顧遠風伸手扶了她一把,碰到她冰涼的手眉頭微皺:&ldo;手怎麼這麼涼?&rdo;又見她腕上還纏著紗布,不由得關切:&ldo;傷勢如何?可有傷到筋絡?&rdo;他問得急切,蘇梨的目光卻被他右手手腕上的猙獰傷疤吸引,無法挪開。他手腕上的傷疤像蜘蛛網一樣籠在上面,幾乎覆蓋了整個手腕,還往手背掌心蔓延了些。傷疤很醜,和他脩潤如玉的手格格不入。蘇梨看得眼眶發熱,胸口壓著一塊大石,喘不過氣來。先生,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注意到她的目光,顧遠風愣了下,狀似無意的拉了拉衣袖,將傷疤蓋住:&ldo;之前不小心弄傷的,無事。&rdo;都已經被逼得用左手寫字了,怎麼會無事?!&ldo;先生,你的右手寫字最好看了。&rdo;蘇梨低低地說,語氣帶了哭腔,許是風太大,眼底仍是一片乾澀。&ldo;為師左手寫字也不醜。&rdo;顧遠風笑著回答,表情輕鬆,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手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