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打小呼嚕,幸虧除了他沒人聽得見。劍靈理直氣壯:“那老頭一個字拖八百里,說話跟招魂一樣,誰聽著不困?”盛靈淵一不小心被他帶過去了:“那老頭手裡有北原千里冰川,還有三千狼騎,別說招魂,叫魂也得聽著。再說我們說的是正事,沒有猜謎語玩。”“有話不直說,繞來繞去,就是猜謎語。你猜中了,有千里冰川、三千狼騎,我猜中了也有燈拿啊!”劍靈說到這,又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彷彿充滿了“養家餬口”的壓力,“這鬼地方到處黑布隆冬的,你毛病多得很,不點燈又睡不著,我不得給你贏一盞花燈好哄你睡覺嗎?”盛靈淵啼笑皆非,心裡又酸又軟,只好陪他一起丟人——這裡的燈市是難民思鄉的寄託,所列燈謎,也大抵都帶著他們家鄉特有的隱喻,沒有事先做足功課,很難摸清頭腦。盛靈淵故意不告訴他,結果,大言不慚要“哄他睡覺”的小劍靈從街頭猜到街尾,一個也沒猜出來,氣成了葫蘆。最後,還是一個攤主認出了人皇,故意放水,送了一盞冰燈給他們,才總算沒有空手而歸。劍靈挑了一盞蝴蝶的燈,因為東川巫人族崇拜蝴蝶,每到春天,巫人族的孩子們就會拿著蝴蝶的風燈在山頂放,小劍靈剛從東川出來,沒見過什麼世面,看見燈,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應該是蝴蝶形的。劍靈一直覺得那盞冰燈是自己“贏”的,寶貝得不行,臨走時一定要帶上。可惜關內已是春暖花開,那燈離開北原就化了。劍靈沒說什麼,但盛靈淵能感覺到,他的小劍靈好像頭一次明白了事有代謝,長久是求不得的,有些惆悵。於是盛靈淵也不怕別人說他有脂粉氣,用木頭雕了個小蝴蝶的劍穗,掛在天魔劍上。現在想來,那時他自己也是年少輕狂,居然覺得自己能守住個“長久”。而當年那個燈謎一個也猜不中的劍靈,也在人間學會了聞一知十,看到謎面就能猜到底牌了。“嗯,”盛靈淵心不在焉地一口答應肖徵,“好。”王澤眼睜睜地看著宣主任一開始散漫得稀里嘩啦,舉手投足都是“叫爸爸”,手裡要是再端根雪茄,差不多能去客串個什麼大佬了。誰知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劍靈”,這位大佬就跟突遭掃黃打非似的,三下五除二把二郎腿放平,端正脊背,夾起尾巴,做出準備當眾檢討的姿勢。“有鬼,”王澤肯定地想,“絕對有鬼。”這麼一琢磨,王澤就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催著肖主任三言兩語說完正事,又跟宣璣通氣說知春的事先在局裡保密,就急忙要走。肖徵:“你……不是,你推我幹什麼!”王澤:“哎呀,肖主任,您太閃耀了嘛,我看宣主任那小白臉也沒抹那個……叫什麼玩意來著?哦,防曬,一會您再把他曬黑了。”“二位,”送出來的宣璣忍不住靠在門口說,“請問我是什麼時候失聰的來著?”王澤賊眉鼠眼地衝他擺擺手:“您沒聾,您好著呢,悠著點哈,悠著點。”宣璣:“……”他們仨一走,屋裡空氣陡然安靜。宣璣心裡五脊六獸的,他一方面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盛靈淵在山頂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一方面又不敢問。正好這時候,送外賣的在錯綜複雜的居民區裡迷路了,打電話問路,宣璣大鬆口氣,感覺自己再次“得救”,沒敢看盛靈淵的表情,匆匆撂下一句“我出去接你”就臨陣脫逃。門都沒關嚴。“慌成這樣,”盛靈淵心想,“是……怕我嗎?”盛靈淵兀自出了會神,扶著沙發坐下,目光落在了旁邊的“書簍”上——其實是雜誌架——他以前看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只當是後輩們的閒篇零碎,此時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他讀簡體字還很慢,也不習慣那些排得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頁往往要翻上半天,但看得十分仔細。這些東西像珍貴的蛛絲馬跡,字裡行間,能填上天真爛漫的小劍靈和宣璣之間的空白。第一本講各地風俗美景與奇聞異事,上面印了不少“風景畫”,頁面平整,跟新的一樣,盛靈淵猜他大概只是隨便翻了翻。就又拿起另一本,這本就不太像話了,上面有好多男男女女的人像,雖說個個都是美人,但有些人衣冠不整得過分了,露得跟沒穿似的,文字內容也甚是低階趣味,都是些男男女女的風流緋聞。看得盛靈淵直皺眉。第三本上畫著好多“小人”,花花綠綠的,挺熱鬧,文字裡穿插了一堆番邦話,盛靈淵只大概能從標題上猜出說的是個什麼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