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隻好像怎麼也捂不熱的手端起了他的臉,宣璣倏地屏住了呼吸。“原來他是這個樣子的。”盛靈淵想,可又似乎本該如此,不應當驚訝。初相識,便刻骨銘心。難怪他活得這樣像個人,盛靈淵恍然大悟,想起他每一次封住記憶,到處遊歷的快活勁,胸口又後知後覺地絞了起來,他想:要是沒有我,他該過得多好?宣璣被他摸得從臉一直酥到了腳,僵硬得發疼,就在他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門鈴拯救了他。剛響一聲,他就一躍而起,撂下一聲“我去開門”,逃跑了。盛靈淵蜷了蜷手心,撐著從溫柔鄉似的單人床上起來——朱雀血脈是他狠手剝下去的,好不容易迴歸本體,又被他壓制了許久,不得完全歸位,這會一股腦地爆發反噬,不比抽出去的時候好受多少。盛靈淵按住心口,剋制地抽了氣,神魂復甦。他從宣璣的記憶裡看見,天魔劍的殘片當時被赤淵火烤化了,化為鐵水,裹在朱雀骨上。骨、血、舊器身、獻祭人,赤淵為劍爐,看來是機緣巧合,促成了劍靈再次賦生。鐵水裹著的朱雀骨構成了劍靈的肉身,因此宣璣每一次都在烈火中“出生”。三十六根朱雀骨,三千年至今,已經損毀得只剩最後一根……如果朱雀骨沒有了,他會怎麼樣?盛靈淵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經不起赤淵再起波瀾了。門口傳來人聲,肖徵和王澤一起來了。王澤懷裡抱著個大包,肖徵則把已經沒電的手機往宣璣懷裡一扔:“你是不是這輩子學不會什麼叫‘組織紀律’了?一把火把嫌疑人都燒光了,哦,招呼也不打一聲,說走就走。”王澤:“就是,不知道的以為您急著私奔呢。”“別瞎說,”宣璣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怕誰聽見似的,“進來。”王澤和肖徵面面相覷——就宣璣那張“廢話上車拉”的嘴,不應該立刻貧回來嗎?他既然做了人,那這事裡頭必有鬼啊!王澤一抬頭,就看見盛靈淵披了件衣服靠在臥室門口,臉上沒什麼血色,還似乎有些直不起腰來似的,淡淡地衝他們點了點頭。王澤:“……”他朝宣璣瞪起銅鈴似的眼睛——你幹什麼了!宣璣立刻把這二位不速之客拋諸腦後,扶起盛靈淵,低聲說:“你再去躺一會,要是嫌吵,我給你貼一張靜音符。”“聽見了嗎?咱倆是噪音和燈泡,”王澤用胳膊肘杵了肖徵一下,“肖主任,我認領噪音,您呢?”肖主任鋥光瓦亮的頭氣出了佛光。“不妨。”盛靈淵擺擺手,對“噪音”和“燈泡”說,“坐。”王澤莫名其妙地拘謹起來,有種被國家元首接見的錯覺,連肖徵也下意識地遵了命,並等著那個“劍靈”發話。盛靈淵的目光落在王澤放在一邊的包上:“還有一位,也請吧。”“哦哦,對。”王澤三下五除二把包解開,露出裡面的通心草娃娃。知春雖然是微雲的“遺作”,但成刀後,刀靈沒有立刻甦醒,及至修成能脫離刀身的刀靈,又不知道是幾百幾千年後的事了,沒見過人皇,只以為那些讓人如坐針氈的氣場是來自高手的自然壓制。他彬彬有禮地打招呼坐下,兩條小短腿懸在沙發邊上,造型有種詭異的幽默感,可居然還能看出一點溫文爾雅的意思。“刺殺失敗,玉婆婆應該是知道自己暴露了,”肖徵說,“我們的人撲了個空,只抓住幾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弟子,老妖婆人跑了。話說回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畢春生引出異控局內部舞弊案之後,特能人和普通人之間的關係就奇怪了起來。異控局壓下了鏡花水月蝶的事情,只做內部處理,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異控局內部本身也有很多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會一些想法。特能外勤們委屈,後勤的普通人恐懼。後來又是月德公他們在東川搞出來的破事,異控局“秘銀”外流,研究所嚴肅整頓了幾次了,還在調查。而這件事的可怕之處,在於知道內情的普通人心裡會怎麼想——那些特能看起來上天入地、保家衛國,好像很可敬,其實會不會也像月德公一樣,為了自己的特權和尊崇地位,故意製造事端,再衝出來當“英雄”?“說實話,人事這一個月收到的辭職報告,比過去幾年都多。”肖徵嘆了口氣,“特能覺醒率又不明原因地突破了歷史高點,逼近異常警戒線,接待臺整個是超負荷運轉的,研究所那邊調查結果沒出,人心惶惶,心思可能也都不在工作上,到現在沒有給出覺醒率突增的確切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