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山岔開了話頭,示意陳星,詢問阿克勒王:“他是誰?為什麼生病了?啊!”“路上吧?”陳星說,“他也是你們匈奴人,記得他不?”肖山充滿疑惑,上一次見阿克勒王,只是匆匆一面,再回敕勒川時,阿克勒人已經滅族了,想了好久,終於想起來了。陳星便詳細朝他複述了一次,當初他們如何認識、阿克勒王如何帶著自己北上之事。肖山聽完以後,忽然面露遲疑之色,抓住了蒼穹一裂,遲疑望向陳星。陳星一見他的眼神,便知其心事,那小眼神與項述簡直一模一樣,要不是年紀擺在這裡,有時他都以為肖山是項述的兒子了,於是說道:“你要去保護他的族人嗎?”肖山說:“可以嗎?我很快就回來。”陳星知道光讓司馬瑋去,肖山不太放心,事實上他自己也放不下,只是眼下再沒人能充當援軍了,自己與項述,必須守在敕勒川中。“如果是項述,”陳星笑道,“他也一定會這麼做的,去吧。”肖山點點頭,說:“我先去把車羅風殺了,免得他又來找你麻煩。”“別!”陳星馬上道,“別碰他,否則你會害死我,項述一定以為是我挑唆你去殺他安答,你快去快回,我能照顧自己,你還不相信我的本領嗎?”肖山匆匆出去,陳星又追出殿外,勒令道:“肖山!說好了!別胡亂殺人!”“知道了!”肖山不耐煩道,翻身上馬,離開了哈拉和林。陳星目送他離開,確認他沒有把車羅風一了百了,才放心回到殿內。阿克勒王的病情逐漸平穩下來了,令他稍稍鬆了口氣。此刻又想起,阿克勒王與王妃,是知道當年項語嫣在塞外所發生之事的!奈何直到他們在會稽查出項家時,阿克勒整部覆滅,當年的知情人死去,前因後果也已深埋大地。現在一切從頭來過了,是不是能問出個究竟?陳星想到這點,頓時緊張起來,朝阿克勒王道:“您認識述律溫老大單于和項語嫣麼?”阿克勒王的呼吸恢復均勻,躺在榻上,燈火搖曳,將他偉岸而滄桑的身影映在屏風上。“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陳星追問道:“阿克勒王,別睡,我有好多話想問你。”阿克勒王彷彿陷入了回憶中,而後緩緩道:“述律溫……””對對。”陳星忙道:“還記得當年的事麼?”阿克勒王沉默良久,而後想起往事,說道:“述律溫啊,我以為他會打一輩子的光棍,永遠不會成親了。” 命定┃是他找到了我哈拉和林城外, 絳紫的暮空中, 遠方現出墜往地平線上的大火星, 項述跟隨車羅風來到皇宮後高地上的石塔前。石塔外有一棵半枯大樹,相傳它是五百年前,衛青攻破龍城時親手在此地種下。“收到我的信了?”項述說。車羅風只是沉默地站著, 項述倚在樹幹前,眼望遠方的地平線。“那漢人是誰?”車羅風忽然問。“比起他的來歷,你更應當關心的是周甄的下落。”項述英俊的面孔籠罩在日落時最後的光裡, 很快, 漫天繁星升起來了,星光照耀著龍城皇宮高地上的二人。車羅風抬眼一瞥項述, 飛快地說:“他在哪裡?誰告訴了你這個訊息?我們只發現了阿克勒族的死者們想報仇。周甄始終沒有出現過,一直沒有!”“會有機會的。”項述淡然道, 離開那大樹,正要朝車羅風走來, 忽然動作一頓,彷彿依稀想起來了什麼,似乎同樣也是在一棵樹下, 樹的另一邊, 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無數錯亂的記憶碎片彷彿一瞬間湧入了項述的腦海,令他安靜地站著,不發一言。“安答。”車羅風終於再按捺不住,朝項述開口道。項述卻抬起一手,示意車羅風不要打斷自己。“不……我不是。”猶如有一個聲音, 在樹後輕輕地說:“我只湊巧是個你所想的……合適的……”項述轉過,來到樹後,樹背後卻空空蕩蕩。項述的眼神現出了幾分茫然。“安答?”車羅風快步走來,充滿疑惑地問。項述一手按著樹幹,稍稍低頭,眉頭深鎖,再抬眼瞥向車羅風時,眼神裡帶著少許無助。“你怎麼了?”車羅風奇怪地問道。皇宮寢殿內。阿克勒王喃喃道:“很多年前吶……述律溫曾是我的安答。”陳星聽到這話時,頓時就怔住了。“你……你們……”陳星說,“原來這麼親近嗎?”阿克勒王籲出一口滾燙的氣,陳星為他換下溼布巾,阿克勒王的話斷斷續續,其中夾雜著許多古匈奴語,陳星聽得似懂非懂,只能明白大體的意思:許多年前,阿克勒王與鐵勒王也曾立下過同生共死的誓言。然而隨著大草原上水草的變遷、鐵勒與匈奴關係的時好時壞,兩族在歲月之中,逐漸變得疏遠了起來,述律溫與阿克勒王亦漸漸地忘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