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陳星深吸一口氣,心想算了。苻堅說:“這位小兄弟是誰?還未介紹呢。”“我也叫陳星。”陳星主動道。項述沒想到陳星居然這麼老實,飲酒到一半,倏然噴了出來。苻堅又是一陣大笑,說:“述律空,你究竟去了何處?這一年多里,我四處派人打聽你的下落。”陳星心想也沒見你去找他,盡討這嘴上便宜,項述說得對,你都是皇帝了,真想找個人,還找不到?忽然間,他又隱約品出另一番滋味來……苻堅對項述的失蹤,其實……是不是樂見其成?畢竟敕勒川大單于失蹤日久,遲早得重新推舉,若換了人,也就意味著,苻堅可以隨意拿捏,要他的紫捲了。陳星直到這時候,才明白過來,項述是不是早就心下了然?只是他始終沒提起?大部分時候都只是不說破?“一年前,孤王……”項述正要說,陳星卻伸手,以食中二指在項述大腿上輕輕點了一下。“……在北方待得氣悶,”項述的話銜接得非常自然,答道,“想往江南走一趟,不意在中原遭到漢人設計中伏,是以落入敵手。”“哦……”苻堅若有所思,答道,“下江南,找你的命中註定?還是去找母舅家?”項述皺眉,似乎怪苻堅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苻堅知道項述有個漢人母親,不想說的部分,自然就是去尋找母舅家了。苻堅顯然有點好奇,打量陳星幾眼,又道:“你們是怎麼結識的?小朋友哪裡人士?”陳星心想我的身世要說出來,那可當真是嚇死你們了。“我爹叫陳喆,”陳星笑道,“以前住晉陽,爹孃在晉陽大戰的時候,都過世啦。”苻堅瞬間就驚了,喃喃道:“你是陳喆的後人?”項述:“?”苻堅皺眉道:“你還有親人在世不?”“有啊。”陳星看了眼項述,笑了起來。項述則滿臉的莫名其妙,朝陳星問:“你爹是誰?”陳星笑道:“一位普通的讀書人。”苻堅朝項述道:“朕的文武百官,有一半是陳先生當年的學生,他還有另一半學生,在建康。”項述:“……”陳星想了想,決定先不告訴苻堅,王猛是他的師兄,免得王子夜對他的師門有所瞭解。緊接著苻堅又問:“你這些年中,去了何處?當年晉陽城破,陳先生一家殉城,乃是朕平生一樁最大的憾事。”“哦,是嗎?”陳星對當年之事也不甚瞭解,說,“城破之時,我爹的一位朋友將我帶出來了,後來只說全家死於戰亂。”苻堅嘆道:“太可惜了,當真太可惜了。”“不可惜,”陳星笑道,“讀書人為國而亡,乃是求仁得仁,怎麼能說可惜?”當年漢人冉閔在北方建立大魏,陳喆為冉閔培養學生,出來做官的,都是一等一的讀書人。想活命,只要給苻堅做官自然全家得以保全,更有高官厚祿。但隨著冉閔滅亡,陳喆一家將愛子交付於百里倫後,竟是以死報國,當真讓苻堅這些年來,充滿了極度的挫敗感。項述望向陳星的眼神變得十分複雜。苻堅於是點點頭,陳星盤桓心頭的那個問題已經憋了足足三年了,終於忍不住問:“我聽說,我爹當年的學生宇文辛,也在朝中為官?”苻堅想了想,說:“宇文辛……是的。當初朕即是派他去朝你父親勸……勸歸,本以為宇文辛與你爹有師徒之誼,能讓陳先生看開點……早知道就讓景略……”項述從這簡略的對話中察覺到了什麼,看了陳星一眼。陳星只是傷感地笑了笑,大概推斷出了經過,說宇文辛殺害了爹孃,倒也不全是,興許當年馮千鎰所言,也是有激他的原因在,想必也是一半一半罷。三人沉默片刻,苻堅說:“小陳先生,你一定要來朕這兒為官。”陳星驀然大笑,只覺得苻堅十分有趣。項述欲言又止,最後不想說話,只喝了口酒。苻堅一怔,項述見有些話陳星不方便說,終於冷冷道:“堅頭,他爹寧死不降,以死報國。他又怎麼可能來做你的官?”苻堅眼裡有了怒意,陳星便笑著解釋道:“大單于言重了,只因家破人亡後,師父便時時訓誡我,不讓我學治世之道,只讓我當個大夫。半點聖賢書也沒讀,只會給您添亂,所以,恕我有心無力了。”苻堅依舊不死心,笑道:“哪怕領個虛職,也是好的。”當年陳喆之死,給朝野帶來了太大的震動,不少讀書人俱對“死節”心中有愧,若陳喆之子前來,想必在某個程度上,能讓這根刺消弭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