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吃晚飯了。”項述不滿道。陳星說:“還有個人想見,你陪我去吧。”項述也不問,跟在陳星身後,兩人繞過阿克勒營地,前往敕勒川最東邊,與陰山接壤的營地盡頭。廢棄的幾輛馬車前搭著擋雪的獸皮,中間生起了篝火,篝火上擺著個爐子,爐子裡煮著琥珀色的糖。巨狼白鬃趴在一旁,尾巴在草地上閒適地掃來掃去。篝火旁坐著司馬瑋與……“由多?”陳星詫異道,“你回來了?”由多正在與司馬瑋看鐵鍋裡的糖,同時起身,朝陳星躬身行禮。司馬瑋代替由多答道:“他來看看曾經的家人,馬上就回卡羅剎去。”由多起身,陳星卻說:“不去見見你父母與弟弟麼?”司馬瑋替由多答道:“他今天隔著營帳,遠遠看了一眼。”陳星知道由多一定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人遷到敕勒川后的生活情況,如今親眼看見,也可安心了。“這是什麼?”陳星又問。“糖。”由多這次開口說話了。司馬瑋說:“暮秋節上,給小孩子吃的。”說著,司馬瑋以竹籤從鍋裡挑出些許給陳星,項述便道:“我不吃。”遠處傳來入夜時小孩子們的嬉鬧聲,這裡距離匈奴人的營地不遠,看來小孩子們似乎也不怕身為魃的司馬瑋。陳星見他也安頓下來了,便點了點頭,說:“明天暮秋節,你把臉稍微塗一塗,進敕勒川與他們過節罷。”“謝謝。”司馬瑋答道。項述已吩咐過胡人們不必在意司馬瑋,敕勒川下雜居之人未像長安中人經歷魃亂,對屍亥一夥的認知只有白骨,自然也不怎麼怕魃。不少孩子反而覺得他十分有趣,常常過來逗他玩。風平地而起,吹過敕勒川外的萬里草原,卻被環抱這世外桃源之地的陰山,溫柔地擋住了肆虐去路。結束了所有巡視,陳星拿著竹籤上挑起的糖吃了點,遞給項述。項述的怒氣已徹底平息,卻依舊不耐煩道:“真不吃,又不是小孩。”陳星知道他這人一向口是心非,明明上次在秋社時就吃了,只朝他臉上戳過去,說:“嚐嚐看嘛,魃王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魃糖’,太不給面子。”項述見陳星再戳就要把那黏糊糊的糖戳到自己鼻子上了,只得道:“行!別往我臉上糊!”“你吃這裡,”陳星說,“這半邊我沒咬過。”項述卻就著陳星咬過的地方,吃了一口,皺眉道:“太甜了。”暮秋節前夜,敕勒川一片靜謐,陳星忽然臉上一紅,藉著那星辰的微光看見,項述的臉一直紅到耳根。項述:“現在呢?回去了?”“你耳朵好紅。”陳星說。“被那多羅扯的,”項述說,“這小子力氣太大了。”陳星:“可是我怎麼記得他扯的是另外一邊?”項述:“……” 挑戰┃俊朗風采,世無其右“好大的風。”是夜, 陳星聽見外頭帳篷獵獵作響, 彷彿狂風翻過三面山巒, 朝著中央灌了進來。項述用過晚飯,說道:“睡罷,你倒是睡足了, 孤王簡直忙死。”“喂,法寶,”陳星與項述各佔一鋪, 陳星蓋著毯子, 一手伸過去,戳了戳平躺著的項述, “睡著了麼?”項述:“?”“外面的佈置不會倒吧?”陳星擔心地說,“被風颳倒, 明天暮秋節就過不成了。”項述:“牧場不在風口上,不會有事。”“今天諸胡集會上忙什麼忙了一整天?”陳星又問。“與你有關係?”項述翻了個身, 背朝陳星。陳星有點醋意,事實上自從回到塞北之後便感覺到了,項述在敕勒川外是他的護法。回家時, 便必須迴歸大單于的身份了。他有許多事要做, 有族人要照顧,也不能總霸佔著他。雖然他覺得以他們現在的關係,項述一定會陪他南下,但他們從來沒提到過未來。“暮秋節結束前,”項述乾脆利落地拒絕了他, 說道,“不想提驅魔的事。”“好吧。”陳星只好作罷,過完節再說。這夜狂風颳了一整晚,陳星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帳篷外一片黑暗,蚩尤化身黑氣颶風,怒吼著想摧毀他們的王帳。身邊的項述卻盤膝而坐,在旁守護著他,召喚出了一條金色的磐龍,飛旋於王帳周遭,令蚩尤始終無法靠近。直到項述撩開帳簾,朝陽投入帳內,照在陳星臉上,外頭傳來喧譁聲與歡笑聲。“起床了!”項述說,“梳洗換衣服,還睡?”王帳一開,鐵勒青年一擁而入,陳星馬上道:“等等啊!我還沒穿好衣服!”繼而連滾帶爬地起來,到屏風後去洗漱。一場混亂之中,豪爽笑聲不絕,項述一身單衣,坦然坐在長榻上,袒露白皙健美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