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青年上前伺候,抖開王袍,項述以武士風格裁剪的文武袖王袍加身,較之上一次暮秋節時的武鎧,這回顯得更為隆重。全身盡覆,黑色王服上,不再是暗紋圖騰,改為金線明紋。頭髮以白玉環扣垂絛,指上三枚戒指光芒閃爍。“給他換衣服。”項述見陳星從屏風後轉出,吩咐道。陳星馬上道:“我自己來。”“胡人的衣服,你不會穿。”項述說。陳星本想說我穿漢人的衣服就挺好,但青年們將他按在榻上,以一襲藏青色袍朝他身上一圍,袍上以紫金線繡有騰龍、鹿、狼三獸。陳星:“……”那胡服乃是匈奴人制式,卻特地為他保留了漢人習慣的右衽。“阿克勒王妃,讓她們的族人為你特地趕製,”項述說,“不必特地去謝她了,待會兒她也會來見見你。”陳星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溫暖,接著又有四人解開他的束髮,為他編織細辮,再攏到腦後束起,別上一枚純金的鹿胸針。“不用了吧?”陳星相當不好意思,但依著敕勒川中人打扮了一番,對著鏡子,卻看見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就一天,”項述隨口道,“慶典結束後,想脫下來也隨你。”陳星站起,對鏡端詳自己,覺得還挺好看,說:“那你先忙,我出去玩了!”陳星知道今天早上項述一定不會輕鬆,必須等待到午後才有閒暇,預備到時再來纏他,先出去亂逛再說,外頭一定相當熱鬧了。“坐著,哪裡也不許去。”項述一指王榻另一邊。“不會吧——!”陳星道,“我想出去看他們馴馬啊!”項述看著陳星,眼中現出凝重神色,陳星只得轉身上得王榻去跪坐著。鐵勒青年們又抬上案几,置於陳星與項述中間,奉上奶茶、乾果等小食,以及一枚大單于的印信。又有一個金盤,上承數十個麻布囊,繡有各部圖騰。陳星好奇拿起,說:“這是什麼?”“別亂動,放回去。”項述說,“那叫古盟神草,裡頭是祭祀了陰山後的青草種子。”一名鐵勒青年解釋道:“各族部追逐水草而居,每到一個地方,便將這物懸掛在族長王帳前,以佑生機昌盛。”陳星明白了,應該與漢人的習俗相似,是大單于賜予福祉的賞賜。項述側肘擱在案上,左腿盤側,右腿垂榻,說道:“傳令,暮秋開帳。”鐵勒青年們整整齊齊一聲“是!”繼而退出帳外,捲起帳簾,開啟天窗。清晨時分,帳外頓時金光萬道,映在陳星與項述身上。項述一身王服,佩以飛翼護肩、環鎖金帶,王袍上十六胡金線圖騰在朝陽下流光閃爍。陳星一身藏青武袍,面容俊秀明朗,正在…………起床以後餓了,正朝嘴裡塞吃的。“四海草原俱是大單于之地。普天萬民俱是大單于子民!”帳外十六胡依次入內參拜。陳星聽到聲音時,頓時就被果仁噎著。“別吃了。”項述皺眉道,把奶茶遞過去。“我又不知道你要開帳受拜。”陳星喝下奶茶,險些被噎死。“我等柔然人盛讚大單于武威……”最先入帳的,乃是柔然族長車羅風,看見陳星端坐項述身旁時,不禁眼中現出黯然神色。“……盛讚天下第一武士,塞外之主之名……”柔然長老、武士魚貫而入,向項述跪地朝拜。在長安時,陳星已經歷過一次,當即不敢造次,規規矩矩跪坐榻上,雙手放在膝上。車羅風親手奉出羽冠,羽冠上十六枚飛羽,從黑到靛藍,到藏青,到翠綠,再到灰白、雪白,最顯眼的數枚,則是祁連山巔的金鳥之羽,在天窗外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羽冠的每一寸金紋,俱是車羅風親手銘刻,除卻金鳥之羽外的每一枚羽毛,俱是車羅風走遍長城以北的每一寸土地,為項述親手尋來,每一顆寶石,都是車羅風重金從行商手中購來。“這頂羽冠,是我車羅風,柔然族長,與已故柔然第一武士周甄,為我的安答親手製成。”車羅風上前,將羽冠放在案上,認真道:“它趕不及大單于的繼任禮,五年之後的今天,權當全我當年的心願。”“謝謝你,安答。”項述難得地一笑,修長手指拈起一枚布囊,以食中二指挾著,交到車羅風手中,又道:“大單于承天地萬物,承陰山之名,祝你柔然人,來年水草豐美、子孫繁盛。”車羅風躬身接了,退下。項述朝陳星使了個眼色,指指羽冠。陳星假裝看不懂,問:“什麼?”項述:“……”陳星於是起身,拿起羽冠,到得項述身後,為他戴上。項述抬手稍做調整,手指卻與陳星的手稍一觸碰,兩人彷彿心照不宣,各自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