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衝之聲在靜謐的殿中顯得極其分明。“回長安前,臣以為陛下已下定決心,如今看來距之甚遠,各位大人所爭論的,宜不宜出兵,想必陛下心中早就清楚……”“不對,”苻堅揮了揮手,終於正眼掃過百官,又一瞥慕容衝,最後目光駐留在王子夜臉上,“朕猶豫的,並非是否出兵,南征收復江山勢在必行,這沒有什麼可猶豫的,朕猶豫的是,南征的大軍,究竟是否採用另一種方式。”慕容衝皺眉道:“什麼方式?”苻堅說:“時機尚未成熟,到了合適的時候,王子夜自然會朝你們分說。先散朝罷,衝兒,待會兒過來宮裡,看看焱兒,好歹你姐生前,也曾與他姐弟相稱一場。”慕容衝眉頭皺了起來。幽暗地底,幻魔宮中。“你所守護的,”那聲音冷冷道,“終有背叛你的一天,如今你的雙手,不過是在自掘墳墓……”陳星再次看見了幻魔宮裡那一幕,碩大的心臟懸掛在地底宮殿正中央,血管延伸向四面八方的地脈中,汲取著能量。倏然間,陳星醒了,在陽光燦爛的房間裡坐起,不停喘氣。守在一旁的項述馬上抬頭,看了眼陳星,陳星怔怔與他對視,再低頭看身上,看周圍。不知什麼時候,他被換上了身單衣,身上蓋著被子,房內瀰漫著一股藥氣,榻下有一小爐,煮著藥材。“這是哪兒?”陳星虛弱道,“哎,我睡多久了?睡得真舒服啊。”項述怔怔看著陳星,片刻後轉身,一陣風地出去。“醒了!”項述的聲音竟是在發抖,“他醒了!”緊接著,肖山最先衝了進來,大喊一聲,撲在陳星身上。陳星:“肖山?”謝道韞與顧青也快步進來了,顧青說:“我去通知馮大哥。”謝道韞坐下先給陳星把脈,陳星說:“我好像用心燈,用得有點厲害,傷了心脈……這睡了好幾天吧?”房內眾人都看著陳星,不說話。項述看了他一會兒,轉過頭去,在房內走了幾步,再望向陳星,嘴唇不住顫抖,眼眶竟有點發紅。“好了,”謝道韞說,“醒過來就沒事了,先休息會兒罷。”陳星摸了摸肚子,說:“有點餓。”謝道韞看了眼項述,說:“沒我的事了,交給你吧。”肖山趕緊去找來乾糧,遞給陳星讓他吃,陳星叫苦道:“就不能讓病人吃點方便下嚥的嗎?項述?你怎麼了?”項述出了口氣,有點不知所措,勉強笑了下,又道:“醒……醒了就好,謝天謝地……”“我睡多久了?”陳星只覺得頭疼。“三個月。”肖山說。陳星:“……” 心緒┃斬向魃王、妖邪的劍,同時也是斬向你的劍陳星掀開被子要下床, 卻腿上一軟, 項述忙抱住他, 說:“你再坐會兒,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吃的。”不多時,謝安也大呼小叫地過來了, 鬆了口氣道:“總算醒了,沒想到竟是這般嚴重。”陳星萬萬沒想到,會稽一戰後, 自己竟是在榻上昏迷了足足三個月!問過肖山, 肖山連說帶比畫,陳星才知道那天之後, 項述便抱著昏迷的自己,回到了建康。謝安得知後亦焦急無比, 其間項述找過無數大夫,連皇宮中的御醫也請來了。診斷結果都是傷了心脈, 須得靜養。唯獨一名晉帝司馬曜身邊,名喚濮陽的方士過來看過,提及書籍上曾有記載, 這是神魂虛耗的後果, 昏迷乃是必然,假以時日,魂魄力量恢復後,也許就能自行醒來。三魂七魄乃是每個人先天所擁有的力量,魂魄之力一旦消耗劇烈, 便將令人輕則神情恍惚,重則昏迷不醒甚至喪命。被落魂鍾召走一魂後的病人便正因此終日嗜睡,陳星雖魂魄未失,變成這樣的原因,項述自己卻最清楚————那天在最後斬殺三名魃王時,自己不知為何,強行抽取了陳星的魂魄之力,乃致他神魂虛耗,從此昏迷不醒。但所幸魂魄消耗雖劇,卻是能緩慢再生,一個人只要不死,精氣神就會慢慢恢復。於是這些日子裡,項述便始終守在陳星身旁,喂藥喂水餵食,擦身翻身,白天守在室內,夜裡睡在他的身旁……“什麼?!”陳星抓狂道,“他他他、我……我,他多久給我洗一次澡?他平時都給我喂粥嗎?”謝安:“這個……我也不知道,你要問項護法?好像是的,嗯,是吃粥,你雖然昏迷不醒,卻尚能吞嚥,有幾次我來看時,見項兄弟在餵你吃粥,按摩你的脖頸,讓你嚥下去。”“當然給你洗澡擦身的時候,他是會關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