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完全沒想到這樣也能捱罵,但轉念一想,似乎確實是這樣,從認識了項述之後,自己就毫無自主能力了,每次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都問項述“接下來幹嗎”。“哦……”陳星只得說,“我偶爾也會自己行動的。”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個項述就心中有火,說道:“你自己出的主意,除了半夜偷偷上北方去,還能做什麼?”項述不知為何,看到陳星這模樣就鬱悶得很,想起方才自己不顧安危只為拖住敵人,讓陳星脫險。然而陳星哪怕順利跑掉,沒了自己,到得會稽多半也是一問三不知的反應……想到這裡,項述就兩眼發黑,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咱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陳星說,“等馮大哥會合對不對?”“這還用問?!”項述難以置通道。項述擔憂陳星的存活問題,陳星卻以為項述是因失了武力,才變得如此狂躁,當即不住安撫他,解釋道:“師父說,凡事大家總是想得很好,可所謂‘算無遺策’都是假的,大抵走到後面全是一團糟,才有‘人算不如天算’一說,放心吧,他們抓不住我的。”項述說:“他們還會再來,必須在這之前想好對策,不要驚動任何人,進城先找會稽郡守。”陳星差點就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被項述提醒後才想起乃是過來調查瘟疫一案,外加核對竹簡來歷與資訊,兩人便動身往官府去。有了謝安的信函,面見郡中父母官倒是很容易。陳星說明來意,郡守名喚吳騏,聞言鬆了口氣,答道:“朝廷總算關心此事了。”陳星本想朝他解釋這和朝廷也沒關係,但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第一個被確診患上瘟疫的人,是不是正住在會稽?”郡守便吩咐人取來戶籍本,說:“此人目前還在臥床,是名貨郎,去年前往麥城一趟,回來便生了病,當時城中大夫們都會診過,看不出個蹊蹺來,街頭巷尾,百姓們都說是麥城屍變,這貨郎帶了屍毒出來,才有瘟疫橫行。不過呢,謠言止於智者,官府下令,也就漸漸地平息了。”“明天再去看看情況。”項述朝陳星說。“好。”陳星想起但凡身染此疫之人,入夜時俱渾渾噩噩,正午精神方有好轉。吳騏又說:“是了,謝大人日前還遣人前來,調查某卷書簡一事,信使今日清晨離城,你們可在路上碰上?”陳星:“!!!”項述忽然伸手,於案下按在了陳星的手背上,讓他鎮定。陳星的聲音,此刻正發著抖:“他……他姓林嗎?”“是。正是,”吳騏說,“中書監的林大人。”陳星得以證實了,那具屍體,就是信使。陳星沉吟片刻,決定先不告訴他情況,便答道:“我須得馬上修書一封,請您替我送回建康,交予謝大人。”吳騏有點奇怪,但也不多問,取來紙筆,供陳星寫信。項述忽然問:“信使身上,帶了什麼文函沒有?”吳騏略覺意外,答道:“自然沒有,本官只是讓他參閱了三百年前,城內幾家士族的情況……”陳星寫信的時候右手一直在抖,信使一定查出了什麼重要的事,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魃王們拷問他了沒有?這人告訴他們什麼了?“情況如何?”項述卻追問道。陳星動作約略停了一停,發現項述面對如此複雜的問題時,竟是這麼鎮定有條理,不由得他不佩服。吳騏:“據說這份竹簡,出自郡中一戶人家,而這戶人家所購買的宅子,又隸屬於百餘年前,會稽的一戶士族……”說著笑了笑,解釋道:“傳聞還是名門之後,乃是當年與漢高祖劉邦爭天下的項羽曾出身一族的,會稽項氏。”“嗡”一聲陳星頓時感覺天旋地轉,那聲音已遙遠得不像自己的。“那戶人家在何處?”陳星問。這下項述終於說不出話來了,吳騏說道:“城西山陰處,溪後柳橋旁最大一所宅子就是,如今那戶人家也已瘟病纏身,先前林大人為了查證,還特地去走訪了一番,是以耽擱了些時日。”陳星與項述對視一眼,沉默片刻,最後陳星寫完了信封上,說:“還請今夜就送往建康。”吳騏欣然道:“兩位遠道而來,不如……”“不了,”項述一口回絕,“我們自己找地方落腳,過得幾日,說不定還得上門叨擾。”陳星知道項述不想給人添麻煩,畢竟馮千鈞還未露面,魃王若追進郡內,靠吳騏手下官兵根本抵擋不住,萬一又爆發魃亂,只會害了本地之人。夜幕低垂,兩人離開郡守府上,走過長街,項述依舊在喘氣,懷疑地看了眼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