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慧話沒說完,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行禮聲:“參加長公主。”聲音逐漸響亮。秋慧整理衣飾,正了正臉色,開門去恭迎。殿門大開,凌玥抬眼去看,只見一女子錦衣華袍,款款而來,杏黃綢緞長裙曳地,隨著步伐裙襬輕輕晃動。青絲如墨,雲鬢斜插一枚金步搖,觀其面貌,年歲不過二十八九,溫婉美好,端方怡人。秋慧欠身行禮:“見過長公主。”這位向來性情溫和嫻靜的姑母從進來到現在,臉色都有點不對勁,凌玥弱弱地打招呼,“姑母,您回來得這麼早啊。”長公主優雅落座,凌玥想到觀雲殿那邊有人告她的狀,正心虛著,坐下來的時候姿勢有些僵硬,手指下意識地扣著桌角。“御醫看過沒有,怎麼說的?”長公主打量正犯怵的小皇帝一會兒,看向秋慧。她也是聽說凌玥又犯病的事,中途從玉泉寺趕回來的。秋慧將御醫診治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她聞言點頭,而後秀眉微蹙,顯出幾分憂色。凌玥以為姑母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剛想裝乖寬慰幾句,長公主就直奔主題地問道:“觀雲殿那邊的事情,我在回宮的路上都聽說了。你又把左相的小曾孫怎麼了?玥兒,老實告訴姑母,你是不是怕這件事被追究,所以故意裝病,在太傅還有我這裡耍滑頭?”“我不是,我沒有啊……”凌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姑母您說我昨日又偷偷欺負了左相的曾孫,這事我不記得,所以沒底氣喊冤。但您要是說我在裝失憶,我可就真的冤枉死了啊,您不相信我,還能不相信高御醫和秋慧嗎?”秋慧道:“長公主殿下,高御醫來看過了,的確說是得了妙筆尋花之證,再說,陛下就算是在偽裝,能瞞得過奴婢,卻也瞞不過言太傅的眼睛啊,太傅上午來看過了,若是情況有異,長公主殿下您應該早就知道了。”凌玥重重地點頭:“秋慧說的對!”秋慧接著說道:“至於左相府小公子一事,興許是個誤會,您不是也說,陛下這兩年來懂事聽話了不少麼,又怎麼會再次做出欺壓小孩子的事情。”凌玥眨巴著烏漆漆的大眼睛,十分贊同地重重一點頭,泫然欲泣,“對啊姑母,我也覺得我這兩年肯定變得很懂事了啊!”“對什麼對,左相的小曾孫就是在昨日失蹤的,最後一次被人看見,就是在你領他來長明殿的路上,要麼你現在就把人給左相還回去,要麼就等著太傅來教訓你吧,這次本宮可不一定有那本事替你求情了!”搬出太傅的名號,凌玥打了個哆嗦,條件反射似的在椅子上坐得筆直,一時忘了該如何言語。“我殷殷切切地盼著你能有長進,能學好,早日承擔大局,做個讓朝臣百姓甘心臣服的好皇帝,也不枉費先帝一番心血旁落他人,你就是這般作為的?便是有一天本宮就這麼去了,也無顏面對皇兄!”長公主言語激動,喘息的頻率加快,白淨纖瘦的右手捂住心口,眉眼間顯出痛苦。秋慧渾身一震,比凌玥的動作更快,幾步跨到她身邊,俯身替她順氣。觸碰到手背,長公主推開她,帶著怒氣說道:“還有你,眼睜睜看著她胡作非為也不加阻攔,知情不報,你又是何居心,該當何罪!”秋慧面色煞白,跪立於她面前,“長公主殿下,奴婢昨日午後去尚衣監取陛下要用的薰香,實在是不知情啊,而且此事證據未全,眼下就做定論,恐會錯怪陛下。”“一個尚衣監就讓你誤了事,你逗留了多久,那裡難不成有你的……”言至此處,長公主猛然一頓,變了變臉色,繼續道,“陛下這些年都做了多少荒唐事,你跟了這麼些年,又勸阻了幾次,即便不算上這次,你也有罪!”凌玥瞪圓了眼睛,姑母發脾氣已經如此可怕,如若驚動太傅,簡直就是世界末日。“姑母,”她聲音直抖,“這個事情,沒有確、確鑿證據以前,不能胡、胡亂怪罪,我、我建議先壓下此事,從、從長計議。”冒著被怒火包圍的危險憋出這句話,結果長公主喘得難受,瞥了她一眼過後就沒再理會。秋慧跪在原地,忽然就沉默下來,抿緊了嘴唇,急切地盯著長公主的臉。長公主更為惱火,“來人,將宮令女官秋慧押入掖庭,聽候處置。”一聲令下,兩隊宮衛直入長明殿內,將秋慧從地上拖起,準備帶走。凌玥急得大喊:“慢著!朕不準!秋慧不能走!”宮衛的動作頓住,猶疑不定。一邊是並無實權、但總歸代表皇權的傀儡小皇帝,一邊是和攝政王感情甚篤、和言太傅來往密切的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