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厚臉皮的妖精,現在吃定他了。
章紹池欠身咬了裴逸的耳垂:“我不厲害麼?”
裴逸笑得很沒羞:“乾爸有這招妙手空空,牌桌上所向無敵。你跟他不一樣,你在床上厲害,你就在我身上最威風了。”
懸崖火海之上走一條鋼絲,隨時都可能粉身碎骨。裴逸垂下眼皮繼續扯桌布玩兒,毒販與馬仔的視線焦點從始至終都落在他的身上,他非常清楚。
他自己就是這座大廳裡,密支那這座酒店中,唯一一個新來的,唯一的“生臉”。
他一定是內奸。
吳廷冒一定也心知肚明,留的就是他。毒王今日絕不會放掉最可疑的物件離開這座古堡庭院。
只是他此時身邊有兩座強大的靠山,左手位坐著章老闆,右手邊坐著雷組長。這兩個男人表面劍拔弩張,其實都在拼命地保護他!
所以冒爺投鼠忌器,掀桌翻臉是下下策。交火混戰就是兩敗俱傷啊,多麼不划算,有命活才能有錢賺。
今晚,在這間屋,誰能兩腿兒走著出去,誰橫躺著出去,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
麻將桌在晚飯開席時撤掉了,吳廷冒崇佛敬佛,為賓客們奉上素食齋飯。
這間庭院內,唯一一道葷菜是地上的一大扇肥羊,老虎津津有味地啃著羊腿,不停發出“咂巴咂巴”的唇舌音……
一屋子被軟禁的大佬,氣勢全都慫了,誰也不敢反抗,默不吭聲地吃齋。有人肩膀微抖唸唸有詞,可能是在給自己誦經提前超度。
吳廷冒打牌輸了不少錢呢,老傢伙牌技一般,輸得痛快。
牌桌上都讓雷組長和章總輪番地贏,而裴逸就是給這兩位臭臉的傢伙頻繁點炮,賺莊家主人的銀子。
章紹池吃罷,用雪白的餐布擦拭嘴唇:“冒叔這兩天清閒,都不用進城、出山嗎?”
“未到時候。”吳廷冒淡淡一笑,“年紀大了,如今不會再親自翻山越嶺地掙飯碗,都讓年輕人去辦事吧。”
大堂供上佛龕,點上香爐,濃郁的檀香氣味斥鼻,光線昏暗。
吳廷冒臉驟然塌下去,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今天,是我兒的祭日。”
裴逸目光遊移。
今天。
他身邊兩個男人紋絲未動。吳廷冒的視線就緩緩掃過他們幾人,要從他們每人臉上剜出大白的真相,掃視大廳所有鴉默雀靜的面孔。
“啊?這事我們確實不知,冒爺您節哀啊。”密支那副廳長假作關懷的奉承了一句。
“也有好些年了,我的愛兒早就不在了,我唯一的兒子……”吳廷冒瞬間陷入極度哀痛,再兇殘的老虎也還是愛惜血脈,“他是被人打死的,我到現在還都不確定,打死他的人究竟是哪個……我親手在山嶺上埋葬了他啊,啊,啊—— ”
密林間不時傳來梟聲,很像哭靈,動靜真挺嚇人。
傷心的老父從胸腔中發出空洞的哀鳴,嗚嗚咽咽,在空曠的廳堂久久迴盪。
人這種動物最是自私自利。罪惡的罌粟讓無數人傾家蕩產,甚至血腥拼殺斃命街頭陋巷,害死別人家兒子賺到這些不義之財。唯獨自家孩子做了短命鬼,才終於嚐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節哀。”章紹池冷冷的,“希望早日擊斃背後的元兇巨惡。”
雷魄乾脆就哼了一聲。死一個小猢猻與我們的高嶺之花雷組長有何相干?活該。
“真是人間慘劇啊。”裴逸嘟囔著補刀,“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斷子絕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