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邊總有那麼一個幫手和後援,今天是我大意了。”
“我身邊的幫手後援永遠都不止一個。”裴逸堅定地說。
裴逸直起腰身,眼神也飽含疲憊,嗓音磨著沙礫:“冷組長,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僅僅是因為我,讓你選擇背叛全世界,以及背叛你過去二十多年的選擇,那我接受一戰。但是,但是如果不是僅僅因為我……我還是希望你就此止步,跟我回去吧。”
他的鬢角滑落一道血線。
這些日子的警醒與捫心自問,已經讓他想要回避和遠離這樣的血腥氣。
冷梟眼底明明懷有深刻的觸動,栗色瞳仁裡浮現沙丘的輪廓和一縷微弱的陽光,誰在這世上是真的無牽無掛?……可惜他倆每次見面都劍拔弩張,好像簽了生死狀上了擂臺,都恨不得掐死對方。男人該死的臉面和尊嚴都不允許他這一刻低頭,好像休戰就是乞降認輸了。
後悔是一種令人沮喪的選擇,更何況,有些事鑄成大錯就沒的後悔。
“我、我對你哥哥,沒有任何感情糾纏。我拒絕他和我殺死他,是兩回事。我問心無愧。”裴逸眼底映著陽光,“冷組長,你原本選擇的是一條正路,卻因為我手刃了一名罪犯,你背棄了原本信仰的正道真理而寧願投入黑暗。假若你們兄弟倆,代表一塊稜鏡相反的兩面,我以為我斬除的是你們兩人邪惡的一面,我絕不想要把你也逼到那一面——你永遠都應該堅持你最初的選擇。”
“……”冷梟望著他,喉結輕微抖動。
裴逸知道對方面板下面也嵌了通話裝置,或許更多人能聽到這番話。
眼前的男人在安靜時,面容也相當俊朗。然而他仍然能夠從微末的面容特徵和表情上辨認,這個是弟弟。冷梟的面型、鼻樑和嘴角輪廓,少了幾分狂野兇悍,揉進一絲潤澤的柔情。這人絕非草木土石,就是死鴨子嘴硬。
裴逸向著遠方的地平線嘆息,我也有個弟弟啊。假若有一天我不在人世了,弟弟也不會因我而棄善向惡。他有他的獨立人格和思考能力,有屬於他的感情生活,還有至親至愛……
你就沒有嗎?你毫無留戀嗎?
裴逸:“你這一輩子,就活在你哥哥的陰影下面?”
冷梟咬了嘴唇,執拗地點頭:“是,我一直都活在哥哥的陰影下,活在那張面具下面。”
“……”
裴逸那時就察覺,冷梟漠然的情緒背後,總隱著一層深入骨髓的孤僻與自卑。嚇人的鳥嘴面具,就是虛張聲勢掩蓋脆弱的假面。
被貧窮和疾病挾裹的城鎮,街巷混亂,暴徒橫行。未成年的哥哥拖著更年幼的弟弟,從死人堆裡趟過,在垃圾山上求生……黑白相片記錄的艱難歲月,確實讓這段記憶無法抹掉。但是這中間總好像還夾雜了難言之隱?……
熱帶季風從河床上捲起沙土。
裴逸迫不得已亮出殺招,原本又要陷入你死我活的一場惡戰,這時遠方天空突然傳來異常的機械轟鳴。
白煙席捲著一架“大鳥”,斜斜地飛過來,在半空搖搖欲墜,直衝他們這邊俯衝!
裴組長只來得及喊了一句“那架飛機要墜毀了”,狠命扯了一把冷梟,快跑!
冷梟仰面也一驚,踉蹌頓住,回頭看了眼裴組長,有一絲恍惚。
倆人像兩頭豹子轉身就跑,飛奔,雙雙躍過殘垣土丘,撒丫子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