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線買家賣家,從來都不用同時出場,警方即使抓到交易末端也很難抓到利益源頭,破案難為。這群蟑螂就打不死剿不滅,因為找不到老巢。
“那天在地穴,我們的敵人在螢幕上其實暴露了線索,或者就是故意為之。”裴逸說,“厲寒江為我們留下一連串三角形符號,是想指揮我們儘快離開逃跑。那人就歇斯底里得,用游標刪除了示警符號,最後在螢幕上送給我一張黑色蛇牌。”
“因為‘它’知道你的代號麼,裴組長,bck aba。”冷梟不屑道,“連我都知道了。”
裴逸輕聲說:“敵人就是我們自己人,對你、我和所有人都瞭如指掌。”
冷梟聳肩:“不然也不會輕而易舉讓寧非語,黃永鋒,那兩個愚蠢的小孩,就這麼被誘騙上套、受人擺佈,像一群沒腦子的傀儡。”
“小寧和黃永鋒,為什麼?”
為什麼?裴組長你怎麼不問那些國際大毒梟怎麼就甘冒巨大的風險殺人越貨、對抗警方、做那些斷頭買賣呢?
每人的內心,都藏著難以滿足的隱秘的慾望,人心不足蛇吞象吧。你永遠無法將自身的價值觀強加於別人頭上,去衡量另一個人內心慾望膨脹外溢的邊界,不然一定會看走眼!
冷梟語調淡漠,滄桑:“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值得刨根問底?我沒調查過,但那兩人遭到誘騙隨後就被植入微型炸彈,植在顱骨,這件事裴組長你是知道的?等到他們發現被暗算已經無力擺脫。而我沒受對方暗算,我也就沒那麼聽話了。”
章總也坐在審訊桌前,一直很有風度保持沉默,眉宇間卻愈發嚴肅。
裴逸搖頭:“……就是這樣?”
“不是嗎?”冷梟說,“咱們六處的人體實驗室也研製過這些東西,甚至這些年偶有使用,你我心知肚明,有什麼大驚小怪?所以,有的探員在牙床臼齒裡塞一粒氰化物膠囊,有的人選擇在腦袋裡植一顆炸彈,還有人可能是往耳朵眼或者太陽穴裡,塞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是植了哪裡,裴組長?這些不都是我們強行自我操控生命的終結點所選擇的殘忍方式嗎?”
裴逸是從這一刻神情有異,薄唇緊閉,手指下意識攥住桌邊。
堅硬的指端可以把桌子掰碎。
章紹池眉頭鎖成結,沉默而難受:是這樣嗎,小裴?你到底還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
“你是用氰化物膠囊嗎?”囚徒戴著全副手銬腳鐐,牽動手銬,伸手指著自己牙床,牽扯出一陣冰涼刺耳的“嘩啦”聲。
裴逸扭過臉,避而不答。
“我是,右下區46號臼齒。”冷梟笑了,“我也知道你身上藏了什麼,裴組長,你敢不敢說出來你往自己身體裡塞的那枚微型炸彈是嵌在哪了?!”
“炸彈”二字像一把尖銳的兵器,戳進章紹池心口。
那一刻嚐到心如刀絞的滋味,在他尚未了解全部真相時已經氣得肩膀發抖,盯著身旁人。
愛人之間心意相通,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全明白了,心痛的表情凝固在眼睛裡。
裴逸面色發白,起身想走。
他算是明白了,冷組長為什麼連周彬都拒絕接見而一定要見他們倆,一定要和他二人單獨對話。冷梟不是要傳遞情報,這人也有一種詭異的、微妙的報復心理,今天就是來揭破他不願示人的隱秘。
以牙還牙,很痛快,符合冷組長的作風。
“我戳破你的面具了嗎,裴?”被囚的人也沒多少殺傷力,冷梟在破罐破摔揭破真相之後露出一絲得逞的滿意,檔案裡的八卦邊角料他也挖過,“我們這些人,活得多麼可悲。你,我,這些年像行屍走肉躲在黑暗陰溼的地穴,每天見著不同的人,事實上卻與世隔絕。厚重的面具是長在臉上的,我們都恥於見人,不敢表露真實的情緒,還有身體需要……”
裴逸罵了一句:“你混蛋,你說完了?”
冷梟攥住鐐銬像要捏碎手裡的金屬,眼裡射出光芒:“我的餘生就在這間牢房裡度過,這是我罪有應得。裴組長你也很享受坐牢麼,像個殘廢似的不能人道的男人不止我一個!”
蒼涼的笑聲伴隨著裴逸臉上最後一層假面被撕下,裂成碎片,不用再費力撿回來貼上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沙礫,視野空曠高遠,記憶中那株半枯的沙棗樹頑強屹立,一輪紅日掙脫出地平線……
有人一下子替他說出來,反而讓他解脫。好像被人兜頭澆下一桶冰水,經歷短暫的一陣尖銳刺骨,痛感再一絲一絲從身體裡抽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