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都變遲緩了,簡單的一個轉頭動作他好像轉了一萬年,小裴的臉從他眼前冒出來,眼瞼流出殷紅色,滿面狼狽的水光,也在拼命粗喘。
下意識地伸開手臂,他們同時摟住對方的脖子,腦袋都進水了似的,不自覺地發抖,很後怕。
救命恩人呢?
四周昏暗,燈影水光凌亂,拉響的警笛和救援人員的喊聲漸漸近了,來得可真及時。
裴組長事後再回想這段過程,救他們命的人,當時一定就跟在後方不遠處,才能摸到他倆被困的位置,不然根本就來不及的。
深色衣服裹著那個敏捷的背影,就在前方水道,涉水快速地遊走了。
“哎!”裴逸忙喊,“你等一等!”
“你是誰?!”他再喊。
“你等會兒,給老子回來!”章紹池也朝那黢黑的背影吼了一嗓子,聲帶嘶啞,四肢像灌鉛一樣,缺氧跑不動了,只能泡在水裡等待救援。
他們的救命大俠,就在他倆眼皮底下,像蜘蛛俠一樣上了牆。
這條河道相當狹窄,兩側本來也沒有街道商鋪,就是直上直下的牆壁。牆上露出一排一排整齊羅列的方格式窗戶,窗洞黑黝黝得傳遞著陰森氣氛,與河面倒映的鬼火燈影遙相呼應,遠望像一棟監獄。
這就是數百年前威尼斯城中的監獄了。
他們方才誤入的陷阱,很像監獄裡拷打和處決犯人的水刑行刑室。
朱利亞諾在喊,還有警員從小船上掏出槍,瞄準房頂掛著的人。
“別開槍!不是他!”裴逸大喊著阻止,“那人不是嫌犯不能開槍!”
裴逸費力地仰望高處,感到不可思議……那人估摸著是跟他傷在一個地方,徒手挖牆時候手指受傷了,抓住牆外凸起的抓手往上走時,手抖了一下……
“蜘蛛俠”就這樣踩著窗洞拾級而上,矯健的身手與行動速度都堪稱飛簷走壁了。
這才是練過的,絕非等閒之輩,讓裴逸都暗自驚異天外有天,人外還有高人。面板上浮出一層涼颼颼的雞皮疙瘩,以前是他自己太莽撞、太自命不凡了。
“你認識嗎?眼熟嗎?”裴逸突然問。
章紹池愣了一下,不敢貿然辨認。
裴逸:“你覺著他是來救我的,還是原本想要救你?”
“不知道。”章紹池再搖搖頭,實在沒想明白呢,“還是你比較重要,他是來救你的。”
大俠彷彿就是借道過路,也無所謂他們是否惦念感恩。孤狼般的身影掠過高聳的牆頂,像仗劍遊走在天邊的浪人,就這樣消失在月光下,雲層中。
……
周圍人七手八腳得,把裴組長和章老闆拖上一條獨木舟。
倆人以橫七豎八的姿勢躺在小船上,疲憊侵入四肢百骸,在眩暈的狀態下長時間地發呆。有點難以置信,一刻鐘前剛剛發生了怎樣的驚險,命懸一線。
“他孃的,咱倆剛才差點合葬在那個地道里……啊,硌著老子後腰了。”
章總終於開始嘮叨抱怨。他躺在橫檔式的座位上了。
合葬?沒話說你就閉嘴吧……裴逸笑出聲,試圖抹掉臉上的水,手指上的血卻又弄到臉上。他含住手指,悄悄舔掉血,不願讓某人看到。
月從雲層縫隙間灑下一片光芒,河道上水光瀲灩,四面就是城市燈火通明的美景。這樣的人間仙境,本就不該遭遇心懷叵測的狂徒的侵擾玷汙。
章紹池伸手攥住裴逸的手腕,攥緊,狂放沙啞地笑出來:“呵呵——”
裴逸疲累地轉動眼珠:“這好像是……嘆息之橋。”
“什麼?”
“嘆息之橋。”裴逸翻身,手指前方,“河這麼窄,兩側是古代監獄遺蹟,我明白是在哪裡了。”
“前面那座橋,就叫做嘆息橋,也算是個遊人必去的景點,還流傳了一個挺悲慘的愛情故事。據說那時有個監獄囚犯,入獄時被押解著從橋上走過。那人往橋下一看,正好一對情侶坐船經過,情侶其中的那個女子,竟然就是他自己的未婚妻……”
“這忒麼誰編的?無聊。”章紹池立刻皺眉不悅,“什麼無良負心的女人,自己未婚夫剛進監獄還沒送終呢,就紅杏出牆另覓新歡了?”
“你以為世上能有多少貞男烈女?男人不也一樣水性楊花嗎?”裴逸眼底浮現了一片水波,口吻故作輕佻薄涼,“那個倒黴蛋也太不幸了,鋃鐺入獄同時又發現未婚妻跟別人跑了,絕望之下就一頭撞死橋上,留下一片洗不掉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