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擁有一雙漂亮的大眼,捲曲的長睫毛下面含著細微的怯意與謹慎,但仍維持禮貌教養:“爸爸。”
伊利亞嘴角浮出笑意:“呵呵呵呵……過來。”
小伊利亞往四面顧盼,一步步走近他的父親。
伊利亞盤腿坐在沙發上,揭下黑布面膜,在男孩面前暴露出半張臉的真實狀態。銀髮下面,耳側,呈現一片暗紅色帶條痕的傷疤,像被火焰灼燒出來的慘狀,讓原本英俊的臉變得可怖,坑窪不平。
油井高塔的中腰部位在瞬息間發生爆炸,一團巨大火球騰空燃起。是爆燃,彷彿將油塔從中間被腰斬了……氣浪立時掀翻了平地上數輛卡車,炸飛的人哭爹喊娘,滾滾濃煙如龍捲風的風柱直上雲霄……
摧毀性的手段,那一戰幾乎讓“沙漠之熊”的僱傭烏合之眾全軍覆沒,也是下手夠狠了。
啊……
啊!!!……
伊利亞撫摸自己被爆炸燬掉的半邊臉,冷笑,詭笑,笑出一串桀桀聲:“你幹得好啊。”
他盤腿坐在沙發上,很有耐心地給自己上妝,待會兒還要出門見人呢,還要準備晚上豐富有趣的夜生活。
一層一層的紅棕綠色遮瑕品,蓋住全部瑕疵。那粉底色號比聶大花用的還要白,再挑著眉毛給自己描上銀藍色眼線。
“憑什麼?憑什麼那些富有四海卻又虛偽奸詐的傢伙,無恥貪婪地享受著這個世界所有華麗的、美好的事物,他們高高在上,坐在雲端,他們享受著我們每一個人原本都應該享受的一切。憑什麼啊?……呵呵,他們擁有的,我也要擁有,他們從我身邊剝奪走的,我也要奪走他們的……奪走他們所珍惜的一切,呵呵,嗚嗚嗚嗚……”
英俊瘦削的臉陷入困境中的猙獰,身軀顫抖,低聲啜泣。床頭小櫃擺放著一隻純銀鑲鑽相框,那是一位栗色捲髮女子嫵媚微笑的倩影。
帥氣的小伊利亞,也遺傳了一頭栗色捲毛,笑起來嘴角也會上揚。
男孩還斜挎著他的玩具電子琴,在父親面前學起頂胯的姿勢,“滴滴答答”,熟練地彈他的琴鍵。
突然的,桌下也傳出“嗡嗡嗡嗡”電動工具發作的顫抖音。
小伊利亞往茶几下面一看,驚叫後退,捂著嘴巴嚇著了。
茶几的四條桌腿,以皮具手銬束縛住手和腳,那是謝廖沙,趴伏在地毯上,痛楚地享受著主人的恩賜。
伊利亞冷笑著把遙控檔推到頂端。手腳被縛的謝廖沙失聲尖叫。
過了挺久,直到喉嚨沙啞筋疲力竭,被折磨得一動不動。
“你看到了吧,看到他這樣的小男人是怎樣被人玩弄,唾棄,活得生不如死。”伊利亞看著兒子。
“他生來就被賣的,這是他的倒黴命運。我不會讓你將來成為那樣的,成為別人盤子裡的巧克力球,或者奶油蛋糕上的一顆裝飾櫻桃。伊利亞,寶貝,你不會,你也不能。這個世界就是施行弱肉強食法則的險惡黑暗的叢林,那些人陰暗,惡毒,冷酷!假若你不用最殘酷的手段去碾壓你的敵人,那些敵人就會毫不留情地殺死你。假若你不幹掉他們,你將來就會像這倒黴蛋這樣被人當作碾壓的魚肉……伊利亞,我的寶貝,記住我對你說過的這些話。”
小伊利亞抱緊懷裡的電子琴,抵禦內心的不安和迷茫,飛快點了點頭。
……
章總去到昨天那家費用不菲的法式餐廳,略一思索,甩著風衣很有款地在樓梯口兜了一圈,走了,改道樓下的三明治cafe。
櫃檯前大螢幕上的選單,極其廉價。一大盤雞肉三明治再搭配土豆色拉,還白送大杯碳酸飲料,這賬單比正經餐廳裡給酒保的小費便宜呢。
章總自己端著餐盤,在擁擠的餐吧很費力地拱出一條道,終於在烏漆摸黑的角落找著個位置,不至於站在走廊上吃。
他低頭大口嚼著三明治。還成,有肉的。
低沉又委婉的男聲流入他的耳膜:“先生,給您換一杯黑莓蘇打水麼?”
章紹池抬頭,兩人視線在凌亂的背景人影中順利接頭。這一眼,就互相望了很久不想移開。
章總繼續埋頭吃他的東西,哼了一聲。嘴角卻忍不住擎出表情,三明治滋味還不錯。
裴先生是一身快餐店員的打扮,迅速蹲進餐桌下方的空檔,完全隱沒到昏暗的光線裡。
“難以下嚥吧?你居然能吃這些。”裴逸說。
“有什麼不能吃?當年,老子在牡丹江邊站崗哨,冬天吃個屁啊,土豆白菜都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