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乾的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膽子也忒大了,你明目張膽地敢坑我?……
章總一眼就認出死者的臉,身型也不會認錯。半天之前他在雪茄室裡一派悠閒,跟某人裝模作樣地吞雲吐霧,當時站在伊利亞背後幾米遠保持戒備的三名九尺壯漢,其中一個就是了。在這艘郵輪上無論是去打迷你高爾夫,去按摩池泡熱水澡,還是回到樓上法餐廳,狼牙跟他老闆幾乎形影不離,今天也就分開這幾分鐘時間吧?
星星點點的血渣落在地毯上,他的雙手和西裝褲上,還有他的皮鞋鞋頭上。
一皮囊的碎肉渣子生物痕跡,估摸都濺在他身上。
“章總?您怎麼在這裡?您這是……”
他的隨行秘書宗堯那幾人,轉過走廊盡頭,終於找見老闆人影兒了,渾然不知危險就往這邊來了。
“別過來。”章紹池霍然起身面色鐵青。
“呃?”宗堯也瞄見地上的橫屍,“啊”了一聲。幾人哆哆嗦嗦的動靜讓腳下船體好像都晃動起來。
“所有人都沒來過這兒,都回去。”章紹池明白上套了,今天可能中計了,只是萬萬沒有料到算計他的會是那個人,那副面孔。原本是怒氣衝衝前來捉姦,沒想到幾乎讓自己掉坑裡,被別人“人贓並獲”。
章紹池撣著袖口,心情急轉直下但腳步依然很穩,大步流星:“都走,離開這裡。”
……
兩分鐘後,案發現場的走廊附近警報聲大作,安保人員的破口哨尖銳嘶叫,伴隨著無組織無效率的混亂的腳步聲、踩踏聲,就如章總所料的那樣,也一定是始作俑者意料中的刺激場面。一塊頑石驚破虛偽的平靜的水面,終於激起水底埋伏的動盪。
章紹池一言不發以最快速度衝回自己所住的那層樓,衝回房間,還沒忘了叮囑身後幾人,誰也別提今天這事,就當不知道、沒看見,想活命就一個字都不準透露。
保安拎著警棍徒勞地跑來跑去,一定很快就辨認出死者倒黴蛋的身份,沒頭蒼蠅似的往樓上跑來,迅速又驚動了頂層不少膽小又神經衰弱的貴賓嬌客。正主也聞風而動,又一群荷槍實彈的保鏢衝下樓去,把那些虛張聲勢還屁事不會幹的郵輪保安堵在樓梯口,很粗暴地又推了下去,你來我往這一陣踩踏,據說又不慎誤傷折斷了幾根胳膊腿。
狼牙的屍首是被塞在艙門背後的隔間內,大約是憑藉骨頭架子裡面僅餘的一點支撐力,勉強“搭”在門後。有人一下子把門拽開,狼牙就像瞬間被抽乾空氣的破爛皮囊摔了出來,裡邊裹的骨頭臟器八成都碎了,魂兒都飄散掉了。
“骨骨骨頭,碎碎碎都碎掉了。蛇,有蛇,船上一定有大大大蛇!……”
“狗孃養的……”那雙灰綠色眼射出猛鷙的光,伊利亞猛地瞪向方才說話結巴的懦夫,“蛇?……”
“被纏的,骨頭都纏碎了啊啊啊。”
“他的臉,啊,啊,天哪他的牙!……”
原本沒那麼害怕的圍觀者也被尖叫刺激得紛紛後退,恐怖氣氛從走廊四面潮溼的角落流了進來,染上每一張驚恐的臉。
這大塊頭的保鏢人如其名,當初得了江湖綽號“狼牙”,就是因為天生長了一顆大號的犬齒,比上顎其他牙齒明顯長出一截,小時候爹媽又捨不得給花錢整型正畸,結果就一直帶著那枚大牙,每每與人幹架時露出猙獰的面目,齜個牙都能嚇到對手抱頭鼠竄。
就地被處以極刑的通緝犯,大牙位置現在只剩一個可怖的血洞。血已凝結髮黑。
前來施刑的殺手先生,沒用利器,應當是徒手,以幾根手指生生掰掉了狼牙的那顆牙。
……
章紹池衝進自己房間,四面察看,確認室內沒人,沒有異常,這次沒有人來過。動手作案的人即便有凌波微步的絕技,應該也來不及在短短几分鐘跑這麼多地方,還不被人抓住狡猾的蛇尾。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短短兩天之內,就見血影刀光。
章紹池衝進浴室,皮鞋甩到玻璃門邊,把一身西裝剝下,再脫襯衫。
血跡其實不多,因為兇手本人就不稀罕動刀動槍,那是江湖三腳貓才會用的手段。
狼牙身上只有手指或手臂箍出來的紅痕,喉骨和頸骨先折所以發不出最後的求救,而面板外面完好……所以也沒太多血爆出來,乾淨,利落,不會把奢麗豪華上檔次的輪船走廊地毯弄太髒了。明天保潔員用消毒水和吸塵器把周圍地毯走兩圈,這事就算過去了,在地上都不會留下個人影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