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悔了,不該聽從外祖父的勸,將母親放出來過年。他的這個母親,當真是無藥可救!
而尉太后說完了這大煞風景的話後,卻不以為意,心裡舒坦極了。
這人多的場合,她的兒子是要面子的,只能強忍著。至於那瑤姬,更是不能人前失態。
她就是要活活氣死這對狗男女!
姜秀潤這時卻是笑著開口道:“太后此言差矣,要知所謂野種當是揹人而生的孽子,譬如這婚內與他人野合的私孩子,一輩子都是揹負罵名,不能在人前亮相……可我身為波國女王,後宮裡的男妃總是要雨露均霑。我的孩兒,乃是波國王室的小王子,將來承襲的是波國的王位,他的母親夠尊貴就夠了,父親為誰,卻是不重要的!離野種,還遠著呢!”
她的話輕輕柔柔,不過眼前三兩個人能聽見,卻是一下子揭了尉太后心內的傷疤,只氣得她眉頭倒立,差點衝過去,要一把掐死這牙尖嘴利的女人。
而鳳離梧也被那一句“父親是誰,原是不重要”給氣得不輕。
這年,是沒法過了!
蔚太后還要再說,鳳離梧便語氣不悅道:“母后,若這般愛講,不妨以後撂在佛堂裡說。”
她知道這是兒子在警告自己,心裡冷冷哼了一聲。
別看兒子忤逆,不是個孝子,可她也不怕,只要有世家蔚家在,他就不得不在人前擺出至孝的模樣!
想到這,她懶得跟那個跋扈的波國女王多言,只趁著殿堂的鼓樂聲方歇時,抬高聲量道:“先皇過世,哀家悲痛難耐,便在佛堂為先帝誦經祈福。可是皇帝登基以後,後宮空虛,也沒有個貼心的妃子照撫龍體,少不得我這做母親的照顧。哀家近日身子好多了,也想挨著皇帝近些,不如過了年,便遷到鸞鳴宮去,宮裡的請安禮節便恢復了吧。”
其實她不說,鳳離梧也有這個打算,只是方才母后的語氣如此刻薄,倒是半點也無收斂的情狀,他反而遲疑了。
跟在太后身邊的趙夫人,偷偷捅了一下太后,提醒她莫忘了先前叮囑過的話,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當初的太子殿下了,這可是一言九鼎的皇帝。
少不得要收斂了蔚太后以前的鋒芒,學會拿出母親的懷柔。
鳳離梧不是真正冷心腸的人,只要蔚太后拿出當母親的樣子,皇帝總歸會感念的。
一個堂堂的太后,做派當大度些,何苦來如後宮爭寵的妃嬪那般,總是言語刻薄,爭些話頭上的先機呢?
要知道,這次皇帝肯讓太后出來見人,除了蔚家公爺代為說情外,太后聽從了公爺的話,披散著頭髮,形容憔悴地在鳳離梧面前哭訴對他的思念之情,才是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此足可以看出鳳離梧面對蔚太后時還是心軟的。
蔚太后被捅了一下,倒是想起了先前女官的叮囑,便是又紅了眼圈,軟聲道:“再過些日子,便要開春,皇帝總愛那個時節鬧腸胃,哀家一早便命人備下了藥材,親自晾曬,到時候給皇帝煎著你愛喝的桔梗藥茶養胃。以前在冷宮裡時,你就愛喝那藥茶……
其實那會,不過是她自己腸胃也不好,便尋了方子煎煮藥茶,剩下的給鳳離梧喝了罷了。
可就算是這樣,能讓母親掛念,餵給自己茶喝,那股子酸苦味兒也成了鳳離梧兒時難得的溫暖記憶。
現在太后紅著眼圈哭,倒是跟在冷宮的悽楚一般。
大過年的,鳳離梧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也不想讓太后再在眼望過來的群臣面前哭訴,便開口道:“若是母后身子覺得康健了許多,便年後搬出佛堂去吧。”
就此才止住了蔚太后的哭勢。
姜秀潤在一旁聽得真切,也沒有做聲。
她現在連鳳家的兒媳婦都不算,只不過是番邦國君的身份,自然不能質疑鳳家的家事。
只是……鳳離梧曾說年後與她大婚的話,她一直沒有應承下來。
如今她是客,自然是隨性些,波國雖小,好歹也叫國,何苦來入了齊宮作小服低?
想到這,姜秀潤更抱定了心思,她雖然情愛著鳳離梧,卻並不想做鳳家的兒媳婦。
不過鳳離梧此時倒是心滿意足。
去年的今天,他形單影隻看著滿朝文武的恭賀,心內一片麻木,只想著姜秀潤背叛了他,與他人雙宿雙飛。
而今年不光是家人在側,更是膝下有子。雖然如今朝堂上的撓頭事未平,一統天下的壯志未酬,可是鳳離梧卻覺得今年的三十兒算是格外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