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想那天子山的絕壁懸崖,深有萬丈,且四周除了幾棵藤蔓之外,再無其他可供攀登之地。便是如此,相國都能將當年已然昏倒不省人事的朕救下,足見相國武功內力之深不可測。”
言及此處,似是憶起了從前,儘管胸腔中的悲涼愈來愈盛,卻依舊難掩潛意識中言語都不曾察覺的軟了幾分。北豫的雙眼順著暄景郅的目光滑向桌邊的燭火,跳躍的燭光有些搖曳不定,連帶著房中的光線都顯得格外晦澀。
一旁的暄景郅自然早已猜到北豫要說出口的話,只是,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他手中已沒有半分把握。終究,欠下的,都要還的
他懷疑了,他疑心這次刺殺根本就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苦肉計。北豫是何等了解他,他昔日裡教給他的那些東西,醫術也好,武功也罷,北豫樁樁件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算是為了保全這條命去放棄一條腿,在常人看來,也是個頂划算的買賣。更何況,在北豫的眼中,他暄景郅極擅製藥,即便是中了一箭,靠著自身的內力修為,也算不得什麼大傷。
只是,他自然不知道,不知道自五年前他就身中劇毒,更不知道此次劫殺,也險些要了他暄景郅的性命。若是,當初那支箭再往上挪個幾分,他還焉有命在?
呵,他不知道便不知道罷這所有的罪孽,要有個了斷,也全部由他一人承擔便好。
遲遲鐘鼓初長夜(三)
一間不大的臥房之中,暄景郅和北豫相對而坐,彼此的心思哪怕不用眼神交流,雙方也都能夠猜的七七八八。不過,終歸似是行至懸崖邊將要的訣別,無論是北豫也好,暄景郅也罷,越走到那一步卻越不敢再行的快些。
北豫的疑心,暄景郅自然十分清楚。其實,莫說是北豫,此事便是換了他自己去聽定然也是不會相信。又如何能夠相信呢?他北豫是自小親眼見過他是如何將劍術玩的出神入化的,至於醫術,莫說旁的,便是從前給北祁的藥方便足可察覺出他造詣之深。但他不知道,今時今日的自己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好似無所不能的人了,自身性命尚在漂浮之中,今日能有命回京,已實屬萬幸。
暄家,只怕是已經容不下他了,只是他早料到有今日,是以早早的將那塊家主令交給了景函,至於這外間的悠悠之口麼呵,世人只知暄家家主,從不知這世上還有個景主,故所以,他暄景郅的死活,又有何干系呢?更何況,這諸多的罪孽,一樁一件,便是伯父真的想要了他的命,他也委實算不得冤。
靜待凝神間,聽得北豫平靜的聲音再次傳來,緊接著上面的話,語調之中卻赫然夾了些明顯的冷意。分明依舊是那般平靜隨意的口氣,但言語之中的內容卻教暄景郅的心微微一顫。
“如今梓州城外既有歹人來刺,朕派去的十三個御林軍乃是精銳分隊之中的十三員虎將,各個都是六弟自邊疆戰場上帶回來,在加之相國的身手,朕實在不解,緣何相國便能受如此重傷?”
北豫一雙彎目帶著幾分探究饒有深意的盯著面前人的眸子,不待暄景郅回應,北豫倏然一笑,擺了擺手兀自講了下去:“除此之外,朕還有一事更加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