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歸乖巧地撒嬌道:“那我們去吃醬菜可好?”
姜無岐頷首道:“那便去吃醬菜罷。”
倆人十指相扣,一步一步朝著街市走去。
酆如歸懼寒,沒到雙膝的積雪凍得他遍體生寒,來這講經堂之時,他尚能勉強忍受,但走出講經堂不過數十步,他卻有些受不住了,無法控制地瑟瑟打顫起來。
姜無岐一感受到從相扣的十指傳來的寒意,便低下身去,柔聲道:“上來罷,貧道揹你。”
“嗯。”酆如歸由著姜無岐將自己背了起來,伸長了手拍乾淨自己雙足沾染的積雪,才抱住了姜無岐的脖頸,並將下頜抵於姜無岐的左肩上。
滿眼俱是白茫茫的積雪,左右無人,酆如歸壓低了聲音,正色道:“那活菩薩瞧來應是求財,但信徒皆是自願所捐,且數目算不得大,我們是否不該干涉?”
姜無岐眉眼慈憫地道:“世人大多需要心理寄託,才能更好地活下去。父母大多寄託於孩子身上,盼著兒子高中,官運亨通,光耀門楣,盼著女兒貌美,才情佳,能嫁得如意郎君,為孃家添光;男子大多寄託於前程上,若能位極人臣,便可坐擁權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女子大多寄託於夫君身上,希冀夫君能保其一生無憂。富貴者大多延請僧道,作法煉丹,以期長生不老,永享富貴;清貧者大多求神拜佛,望能擺脫現狀,一朝翻身。其實,能順遂者寥寥,世人十之八九俱是於寄託中度日,一日一日地耗盡陽壽。但,對將來懷有希望,總歸要教渾渾噩噩地度日來得好。那活菩薩而今便是他們的寄託,有何不可?”
酆如歸疑惑道:“那小二哥曾道他孃親飲過活菩薩賜予的淨水之後,便能下地了是為何?”
姜無岐猜測道:“小二哥的孃親想必以為自己沒幾日可活了,毫無生志,得了活菩薩的淨水之後,則是堅信自己將要病癒,便很快病癒了,說到底,她本來得的便不是甚麼要命的病症。”
“依你所言,成就了活菩薩靈驗之說乃是那些信徒,活菩薩的靈驗又反過來作用於信徒身上?”酆如歸思忖著道,“由於活菩薩靈驗,故而得了活菩薩指點之人全數以為自己的願望能夠成真,在一定條件下,那些願望便當真成真了。那沒成真的該如何?”
姜無岐分析道:“沒成真的見自己的友人親朋都已實現了願望,便會以為是自己不夠虔誠,捐的香火錢不足,亦或是時運不濟,並不會怪罪於活菩薩身上,活菩薩終歸是活菩薩,尋常凡人哪能質疑活菩薩?就算有人認定活菩薩是假,恐怕亦不會為旁人取信,畢竟受過活菩薩恩惠之人數量太多。”
倆人說話間,已到了一醬菜鋪子,醬菜鋪子的老闆娘正拿著掃帚清掃積雪,鋪子門口積雪已清,轉而堆於兩側,積雪層疊,如同兩座小山。
她見得倆人,笑道:“兩位客人要買些醬菜麼?”
“要,要,要。”酆如歸迫不及待地問道,“要八寶醬菜,再來些醃白菜。”
八寶醬菜,顧名思義由至少八種蔬菜再佐以食鹽、黑醬等調味料醃製而成,至於具體是哪八種,可依醃製者的喜好以及時令來定。
這醬菜鋪子所售賣的八寶醬菜乃是由豇豆、白蘿蔔、芹菜、蓮藕、筍尖、黃瓜、花生仁以及生薑醃製的。
老闆娘一面將油紙包好的八寶醬菜以及醃白菜遞予酆如歸,一面問道:“兩位可是從講經堂來?”
酆如歸湊過去,嗅了嗅八寶醬菜以及醃白菜的氣味,才答道:“老闆娘所言不差。”
老闆娘聞言,面色一沉,道:“你們切勿信那妖僧,他哪裡是甚麼活菩薩。”
酆如歸施施然地問道:“你何以出此言?”
老闆娘悲憤地答道:“一年前,我相公臥病,起不得身,我那婆婆非不肯請大夫醫治,而是向活菩薩要了勞什子的淨水,那淨水沒一點用處,相公的病一日一日地加重,我急得跪地求婆婆允許我去請大夫,卻被婆婆認為我是想害死相公,後來,過了不到半月,我相公便死了。”
活菩薩僅僅是凡人,淨水自是不會有甚麼妙手回春之效。
“節哀。”酆如歸又安慰了老闆娘幾句,待姜無岐付過錢,便被姜無岐揹著回了客棧去。
一至客棧,酆如歸才肯從姜無岐後背下來,他提著八寶醬菜以及醃白菜,在北風吹不到的一張桌案前坐下,向小二哥要了兩個空盤,而後將八寶醬菜、醃白菜分別倒了出來,又要了一碗白粥配著吃。
姜無岐不食葷辛,八寶醬菜當中的生薑不可食,便也不去碰那八寶醬菜,只吃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