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煦一聽,氣瘋了,衝到庖廚中與媳婦理論,媳婦直言他又賺不了幾個錢,連給她買新衣裳都不夠,而阿蔭是她所生的,讓阿蔭替她賺錢有何不可?明煦他……明煦他一時衝動,便拿起了庖刀將媳婦一刀捅死了,血與腸子流了一地。偏生阿蔭來找孃親,竟親眼目睹了孃親被父親所殺。
“阿蔭當時不過四歲半,哪裡知曉男歡女愛,被性侵之事很快便忘記了,卻一直記著明煦殺了她的孃親。阿蔭出生後,皆是由她孃親一手料理,阿蔭兩歲前,明煦忙於用功唸書,極少抱阿蔭,阿蔭兩歲後,明煦又外出做木匠去了。對阿蔭來說,明煦這個爹爹,遠遠比不上她的孃親。
“明煦又提著刀去殺了曾性侵了阿蔭的那個伯伯,他過堂時,為了阿蔭的名節,也為了阿蔭不受流言蜚語迫害,隻字未提阿蔭曾被性侵之事,只道那人與他妻子有染,他憤而殺人。他因連殺倆人被判處了死刑,斬首示眾那日,老身在法場,好不容易將明煦的屍身搬了回來,喂下了招魂水。老身後悔啊……”
傅母怕房中的傅明煦聽見,壓抑地哭道:“老身此前一直獨居,要是老身一早去與兒媳、阿蔭一道住,許就不會出事了,有老身在,阿蔭她……”
傅母哭了一陣,哽咽著道:“老身要下地幹活,還要照顧明煦,又無顏面對阿蔭,便將阿蔭託付給了老身的小兒子。半月後,老身才得知,小兒子竟是將阿蔭賣予一戶人家做了童養媳,老身想著阿蔭能有個託付終身之人,倒也不錯,暗自慶幸,沒想到,阿蔭的丈夫竟是個短命的……阿蔭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
酆如歸聽得這一番曲折,悵然地道:“傅公子不同阿蔭解釋清楚,便是怕阿蔭會因此回想起年幼時曾被性侵,且是被親生母親親手送給那人性侵一事罷?”
傅母拿起汗巾,擦了眼淚,道:“全數是老身的罪過。”
酆如歸勸道:“與大娘你並無干係,此事錯在阿蔭那喪盡天良的娘與她那情人。”
三人再也無話,桌案上的玉麥與落花生已去大半,無人再有去吃的心思。
三人又枯坐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外頭夜幕已降,屋內亦是黑洞洞的。
姜無岐拿出火摺子將桌案上的蠟燭點燃了,燭火搖曳,驅散了黑暗,卻將老淚縱橫的傅母照得一清二楚。
傅母託詞天色夜了,人亦睏倦了,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這桌案邊,便只餘下了酆如歸與姜無岐。
酆如歸瞧都不瞧姜無岐一眼,亦站起身來,回了房中去。
少時,燭光下,徒留姜無岐一人,形影相弔。
姜無岐踟躕半晌,持著燭臺,輕輕叩了酆如歸的房門,這房門僅是虛掩,一叩便“吱呀”一聲開了。
酆如歸聽見動靜,不由渾身發緊,咬住了唇瓣。
姜無岐行至床榻前,見酆如歸背對著他,顯然不願理睬他,欲要打坐去。
未料到,燭火湊巧掠過酆如歸雪白的足衣,卻映照出了一片猩紅。
他頓時心疼欲裂,將燭臺往床榻邊一放,顧不得酆如歸是否厭惡於他,即刻扣住那左足,利落地褪去了足衣。
酆如歸猛地反抗起來,厲聲道:“鬆開!”
“不松。”姜無岐一口拒絕,又去細看酆如歸的左足,那左足上嵌著足足五道傷口,應是落入深水潭時,為其中生著尖刺的水草所割傷的。
傷口不深,已不再流血了。
姜無岐取出帕子來,輕柔地拭去殘血,又疼惜地道:“你既然受傷了,為何不說?非但施展身法過了十餘里路,坐著吃了那玉麥、落花生,竟還有餘力關心傅明煦。”
“半點不疼,管它做甚麼?”酆如歸又將那右手無名指遞到了姜無岐面前,毫不在意地道,“這傷口還及不上這無名指上的傷口深,無名指上的傷口已然痊癒了,這傷口亦很快會痊癒,你且省省氣力,勿要理會於它了罷。”
“貧道如何能不理會於它?”姜無岐無可奈何地道,“縱然你覺得半點不疼,貧道亦不能不理會於它。”
:野鬼村·其十二
“隨你罷。”酆如歸復又躺下身來,雙目半闔,將那左足任憑姜無岐處置。
姜無岐為那左足上頭傷口上過傷藥,又以帕子包紮了,才將其鬆了開來。
那左足沒了姜無岐的雙手後,莫名地生出了涼意來。
眼下分明尚未至立秋,酆如歸卻覺得秋寒一點一點地從左足漫了上來。
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氣,遭姜無岐攪弄過的唇舌為自己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