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住了慧忻,如同瞪住了要謀害他性命的劊子手。
慧忻被他瞪得心驚,周身驟然發寒,卻原來高辰有過這種眼神麼?高辰亦會以這種眼神對待他麼?
——不,眼前的高辰不是他的戀人,而是這大隱宮闕內潑天富貴之下的一個小小庶子,幾似螻蟻。
他定了定神,才朝著高辰道:“阿辰,小僧並無要害你的心思,小僧不過是想與你為友。”
高辰警惕地道:“你有何圖謀?”
要說圖謀,自己重活一世,惟一的圖謀便是從高辰的父皇手中救得高辰的性命,再同高辰相伴一生。
但眼前的高辰顯然不會取信,慧忻便笑著答道:“小僧並無圖謀。”
“你勿要以為你能糊弄於我。”高辰觀察著慧忻的神情,“我雖然年幼但並非你能夠隨意糊弄的。”
慧忻認真地問道:“那你要如何才信?”
高辰胡亂地一點不遠處的一池湖水,道:“你若是要我信你,你便從那跳下去。”
慧忻毫不猶豫地答道:“好罷。”
高辰根本不信慧忻當真會躍入湖水中,雙手負於身後,抿著唇,斜望著慧忻。
慧忻卻是直直地走到了那湖畔,又回首對高辰道:“小僧從此處跳下去後,阿辰,你便要與小僧為友。”
高辰答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未料到他這話音一入慧忻的耳蝸,慧忻卻當真躍入了湖中。
現下正是初春,湖水刺骨,慧忻一被湖水淹沒,便直覺得一身的皮肉疼痛難當,直如要被湖水一一啃食了。
他會水,但並不擅長,使勁了全身的氣力,方才浮了上來,幸而由於兩月未雨,湖水並不深。
他一手搭著湖畔的楊柳樹根,一手撥去了覆於自己面上的一絲水草,才問道:“如何,阿辰,你可願與小僧為友了麼?”
高辰除卻母妃,這世上無一人善待過他,第一反應是要將這個浮出水面的小和尚踢下去。
他已行至那楊柳邊上了,他亦已抬起了他的右足,他大可將慧忻的手死死踩住,或是直接將那手自楊柳樹根上踢落,但不知為何他那右足卻是不聽使喚了。
慧忻的面色白得不成樣子,卻在衝著他笑,隱約有些卑微。
他是不受寵的庶出皇子,他從未見過對著他露出卑微神情之人。
這小和尚為了與他為友,非但跳了湖水,還這般卑微地笑著。
與他為友有何好處?
他滿心疑竇,但也有些自得,便居高臨下地道:“你且先上來罷。”
慧忻費力地上了岸來,一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到了高辰面前,他一身是水,身上又沾了湖底的泥漿,但面上卻很是歡喜:“你是答應與小僧為友了麼?”
高辰勉強頷首,又以銳利的目光逡巡著慧忻。
眼前的高辰年不過十四,若不是生活坎坷,哪裡會有如此的目光?
慧忻難受得很,暗道:阿辰,小僧定要救你。
“阿辰,你既已答應與小僧為友,你勿要走,在此地等小僧,小僧再拿個大白饅頭來予你吃可好?”他生怕高辰拒絕,便疾步離開了。
他再回來之時,卻左右不見高辰。
他的左手抓著大白饅頭,身上被湖水浸透了的衣衫仍在不住地往下滴水。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他聽見了清晰的水珠落地的聲響,才意識到他應該先去換一件僧袍,若是被師傅瞧見他這副模樣,必定會責罰於他。
他蹲在高辰原先蹲著的角落,一口一口地咬著大白饅頭,待最後一口饅頭落入腹中,才起身回去了。
他換了件乾燥的僧袍,又將溼透了的僧袍洗淨了,晾於房中,還道自己已是天衣無縫。
但做晚課之時,他卻被師傅發現了。
師傅出言道:“慧忻,你為何平白無故更換僧袍?”
慧忻自是不能與師傅坦白,只扯謊道:“師傅,徒兒不小心掉入了湖水之中,恐師傅責罰,才不向師傅稟報此事。”
師傅失望地道:“你小小年紀,但為人卻素來穩重,你是何時變得如此粗心了?”
“師傅,是徒兒的不是,徒兒以後定會小心些。”慧忻言罷,卻又聽見師傅鬆了口氣:“你無事便好。”
師徒兩人再也無話,各自坐著晚課,誦經聲響徹偏殿。
次日,慧忻得暇,又偷了大白饅頭,想要與高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