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益和他的弟弟載著他父母的屍首回蘇州鄉下安葬。
在仰國章雷霆鎮壓了常州那場變亂之後,他父母很快因為病餓交加而去世。
兄弟二人悲愴萬分,只好尋了個破筏子將父母屍首載回蘇州。
兩人尋回老家,家鄉已被洪水淹沒,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更遑論尋一片乾淨的土地了。
只好將父母二人水葬。
沈益嚎啕大哭,哭聲震天。
他本是前途美好的“生徒”(地方上州學選拔的優秀學生),原本今年要去杭州參加兩年一科的貢舉(唐時,叫貢舉制),奈何去年發大水,父親被徵發徭役,家裡的魚塘堤岸被洪水沖毀,一年的收成都沒了。
第二年,洪水又來了,沈家被迫成為流民去要飯,就更沒有路費去趕考了。
如今父母雙亡,弟弟還小,再也沒有人供他讀書,除非有人願意資助他,不然下一科的貢舉他也沒有路費。
前途盡毀,生活無望。
沈益向著流水的方向磕了幾個頭,轉頭對身後的幾十個流民道:“我們走。”
這些流民乃是常州民變時追隨他的,原因無他,沈益是唯一的一個讀書人,樸實的農民天然的覺得誰讀書多聽誰的。
“小郎君,我們去哪裡?”
沈益堅定的目光,充斥著報仇的恨意。
“劫富!報仇!”
流民們猶豫不決。
沈益對流民們勸道:“我們在常州犯了事,已在官府掛了名,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過幾天好日子。”
陳里正一家也遭了災,不過他家家大業大,佔據了村子裡最高的一處平地,將家都搬來了此處。
除了房子破爛了點,裡面傢什一應俱全。
陳里正望著一望無際的洪水,泡在水裡的莊稼、房屋以及數不清的浮屍,正小酌著,悠然吟著詩句。
“洪波湧起天地驚,濁浪排空日月昏。家園一夜成澤國,萬民淚下盼晴春。”
“好好好,”妻妾們還違心的稱讚叫好。
忽然,幾十個衣衫襤褸的流民破門而入,劈頭蓋臉的直接將陳里正給打殺了。
沈益將陳里正一家劫掠一空,眾人終於飽餐了一頓。
“沈郎君,”眾人已不再叫他“小”,顯然已經臣服於他,“下一步我們怎麼辦?”有人發問道。
“不如我們去打蘇州城?”有人傻乎乎的直言。
沈益差點罵人:“蘇州城有幾萬將士,我們去不是送死?”
眾人默然,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只有沈益一個人自言自語道:“哪裡受苦的百姓多,我們就去哪裡。”
他的目光堅定,緩緩轉向東面,彷彿能看穿牆壁。
“我們去崑山縣,那裡有幾萬民夫在疏浚婁江。”
眾人紛紛同意。
“你們去收集刀、斧,實在沒有,把木棍或竹子削尖也可以。”
於是,沈益便帶著人偷偷潛到崑山婁江邊。
崑山縣令劉佔元管理流民可謂是疏漏百出,沈益等幾十人混入了疏浚婁江的民夫中,竟是渾然不覺。
沈益等人散播流言,稱河工將開到明年三月,民夫們譁然,這將耽誤來年的春耕,今年收成泡了湯,明年還要耽誤農時?
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