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抱著兒子哭哭啼啼的找錢弘佐訴苦,他的二哥顧宏求在這次常蘇秀民變大案中又被牽連,被言官再次“鞭屍”,指責先前顧宏求治水不利,是引發本次大亂的根源。
於是顧宏求再次被罷官,他之前是從五品上的水部郎中,已經因為治水不利被罷過一次官了,被貶為正六品下的衢州長史,這回再一次被貶官,降為正七品上的處州遂昌縣令,又降了三級。
顧氏對著錢弘佐掉眼淚,平常顧氏一向以端莊穩重示人,這回是兄長真被打壓得太狠了。
錢弘佐內心其實也知道,但這回科舉黨是發了狠,似乎決心要一舉剷除從中樞到地方的所有勳貴黨。只要是有汙點的勳貴黨,統統都被彈劾了。
顧宏求本心並不壞,甚至還能說得上是個清正之官,但他治水失敗的責任是摘不掉的。
“你兄長的事,孤也是知道的。先讓他在處州待上幾年,等到有機會,還是有機會提拔起來的。”錢弘佐只好好生安慰她,“這不是還有你給我吹枕頭風嘛,忘不了他的。”
顧氏破涕為笑,她的志向是後宮大位,這種小事上一定要知進退,便見好就收,轉臉便面帶微笑與錢弘佐聊些家長裡短。
仰氏就不同了,她的族侄仰國章也一樣被彈劾,但她卻很淡定,絕不會找錢弘佐求情。一來她心思單純,不喜歡參與政事。二來仰國章與他們家其實親戚關係很遠了,遠不到值得她出面為仰國章求情的程度。
但仰國章神奇的躲過了一劫,只是被罰俸一年。
第二年春。
原福州知州鮑修讓調任蘇州知州,因彈劾程昭悅而被下放到福州長溪的“草頭兄”劉蓕到馬尾送行。
“師兄此去,務必小心。勳貴們必定不會坐以待斃,蘇州是大家都盯著的地方,萬務小心謹慎。”劉蓕提醒鮑修讓。
鮑修讓是科考的狀元,升遷得很快,隱隱是科舉官中的領軍人物,他去了蘇州,一定會遭受勳貴們的攻訐的。
鮑修讓笑道:“草頭兄做諫官時勇往直前,怎麼如今被下放了就畏首畏尾了?”
劉蓕也莞爾:“我任右拾遺時,覺得天下之官都不過如此。現在想來,那時還是太鋒利了些,真正能殺人的刀,不用太尖。”
鮑修讓肅然:“好一句‘真正能殺人的刀,不用太尖’,雖粗俗,卻頗暗合為官之道。”鮑修讓對劉蓕作了一揖,又道,“蘇州剛經大亂,大亂急需大治,我若畏首畏尾,勳貴黨必定要掣肘我。大刀闊斧,才有可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劉蓕頓時對鮑修讓欽佩不已,不愧是科舉黨中佼佼者,看待問題就是透徹。
鮑修讓拜別送行的福州一干人等,上船啟程,直趨蘇州。
鮑修讓到了蘇州,立即召集了六判司、州府屬吏開會。
“司倉參軍,本州現有存糧多少石?”鮑修讓發問。
“回使君,州倉存糧不足一萬石。”
“到底是多少石?我要實數。”鮑修讓很嚴厲的問道。
司倉參軍手忙腳亂翻看賬目,答道:“實為八千九百三十一石。”
鮑修讓心算了算,“本州約有12萬戶,以每戶一天4斤米、半數百姓缺糧算,每天最少要1500石,10天要1萬5千石。”
“也就是說,本州存糧只能支撐不到6天?”鮑修讓也是急了。
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恐怕就得餓死人。
“城裡的糧商呢?有多少米?”鮑修讓又問,不過很快又自己有了答案。
糧商裡絕對會捂著自己的糧食坐地起價,有糧食也會說沒有,官府根本別想統計到真實數字。
“如今米價多少錢一斗?”鮑修讓再問。
“每鬥已漲到120錢,早前州府已發文,限價米價每鬥不得超過115錢。”司戶參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