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斧正。”
錢弘佐便將這幾日來的調查與想法和盤托出。僅按常熟的廂兵來看,按國初的舊制,每名廂兵有軍田五畝或魚塘兩畝三分,以稻米折算,每年可產兩千斤的稻穀,按道理是足夠養活一家五六口人的。
奈何到了如今,由於受地方官與軍官的雙重盤剝——地方官徵發徭役,如果去服徭役,農活就幹不了。如果不去服徭役,則要交“當役錢”,軍官放高利貸,許多廂兵沒有辦法只好借錢。最終錢還不上,則只好獻田給軍官或地主,導致許多廂兵實際上成為了佃農。
於是他們既要承擔原本的兵役的職責,還要承擔徭役,又欠地主或軍官的錢,還得交田租,四重大山折磨之下,已是苦不堪言。若不是常熟這魚米之鄉,但凡是換個稍微差一些的地方,他們就要造反了。這就是為什麼常熟廂兵們,一被鼓動,就群起討餉了——不發餉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錢弘佐的想法有四步,一是清查違規侵佔的軍田,將田產還給失地廂兵。二是裁撤一部分老弱病殘,整個常熟只保留五個指揮,即大約兩千多人的編制,稱為衛兵,專職兵事,不服徭役,閒時練兵,忙時務農。其餘廂兵化兵為民,按民籍納糧。三是徭役以工代糧,不再徵用廂兵,轉而招百姓服徭役,按工錢折抵來年的該納糧數。
張濟廣聽了,讚歎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錢弘佐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些想法,大多來自於記憶中後世王朝的作法,自己這不過是胡亂挪用而已。
張濟廣見他沒有驕傲之色,心中又多了幾分讚賞,又給他指點了幾處細節。如清查侵佔的軍田,如被軍官侵佔,則沒有話說,立刻收回,論罪議處。如已作價賣給了地主,則由官買出價收回,以免觸動地主的利益,阻礙改革。
師生二人越說越興奮,已經暢想到一旦在常熟試點成功,即可推向整個蘇州,進而向整個吳越國推廣,張濟廣興奮地發現,一直沒法推動的裁撤廂兵的提議,竟然在自己的學生這裡找到了似乎可行的方法。
只是可惜……
兩人聊到了四更天,實在困極,抵足而眠。
第二天,就在錢弘佐等人將要啟程坐船前往蘇州,忽報朝廷的使者到了,有大王的旨意。
使者進門,打眼一瞧,笑道:“原來諸位公子也在這裡。”
眾人一看,竟是內侍省大太監何立善。
何立善上前來跟錢弘佐等人寒暄,常熟的諸官這時才知道他們幾人的真實身份,呆在了那裡,心中暗暗後怕,心說幸虧那天沒出事,要不然大王的兒子死在了亂軍手中,那可真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何立善寒暄了幾句,便開始宣讀旨意,竟是召回張濟廣,交由吏部議罪。
錢弘佐一聽,忙要上前理論,張濟廣攔住了他,坦然道:“罪臣領旨。”
何立善手一揮:“請吧。”見錢弘佐等人慾言又止,勸慰道:“公子不必憂心,張使君不會有事的。”
何立善轉頭又望向常熟的幾個軍政官員,尖著嗓子道:“爾等治軍無方,失察在先,處置失當在後,令公子遇險,等著領罪吧。”
幾個官員連忙伏地磕頭請罪,原以為沒事了,沒想到竟然又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