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是龍飛鳳舞的豎排經文,紅色硃砂撰寫的,密密麻麻。他小心翼翼地將錦帛鋪陳在林諳胸口,鮮豔粘稠的心頭血很快蔓延擴散,浸溼了一大片。
隨後,他雙手高舉起飽浸鮮血的錦帛,肅容高呼:
“以主心頭之血再結契,冥龍大清聽令,速速歸來!”
空氣凝滯了一秒,正值黎明來臨前的最後一抹黑暗,遙夜沉沉,三清閣內微弱的燭火靜靜地搖曳,閣外是更深人靜的青山白觀,默默匍匐在夜幕下。
磕噠一聲輕響,鏤空窗牖被鼓起的夜風颳動,互相擦碰了一下,在靜謐的室內顯得格外突兀。
陸驚風端坐著,交疊的雙手倏地一緊。
霎時間,所有蠟燭整齊劃一地熄滅,狂風大作,四面窗欞裡外齊震,嘎吱亂響,樑上懸吊著的玄色旌布上下翻飛,發出劇烈的嘩嘩聲。有那麼一瞬間,陸驚風覺得桌椅茶具甚至連同腳下的樓板都在搖晃,他沒經歷過地震,但私以為這情景跟地震也差不離。
天邊隱約傳來滾雷,細細一分辨,是低沉的龍吟。而沉睡中的林諳聽到熟悉的聲音,垂在身側的手似乎猛地蜷縮了一下,眼皮下原本靜止不動的眼珠也不安分了起來。
這一人一獸,主僕間大約真的有所謂的心靈感應。
唯一一扇大開的窗戶外,林諳的式獸在天邊翻滾咆哮,隱在無邊黑雲中,如期而至。
陸驚風有幸目睹了大清的完全體,腦袋嗡的一聲,震撼得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舌頭彈了幾下愣是發不出一個感嘆的音節。那一刻,他領教了東皇林氏延續幾百年的威名身後沉澱著的,不可撼動的基石與雄渾的實力。威武二字,只有安在那條盤桓逡巡的巨龍身上,才算是真正有了與之相符的實體。
目光再轉回到肉體凡胎的林諳身上,他的目光沉了又沉。
顯然,要想成為神兵利器的主人,怎麼可能不付出點等量代價?畢竟世上沒有白白掉餡餅恰恰砸中餓漢的好事。
大清一直在窗外徘徊,遲遲不肯縮小身量進來,亮了個相又縮回了黑雲中,震耳欲聾的滔天吼聲裡滿是憤怒和不悅,陸驚風朝這邊急切地張望著,不懂發生了什麼。
但林天罡懂,他拎著道袍下襬滿地亂走,頭髮鬍鬚被大風吹得漫天狂舞,面孔青白,大汗淋漓。
形勢似乎不大樂觀。
“這是怎麼了?”蘇媛再也無法保持鎮靜,刷地站起身,奔到窗邊。
林天罡直翻白眼,滿嘴放炮:“你還問我怎麼了?你生的好兒子,活膩歪了敢單方面毀約,我這雖然第一時間重新緊急結契了,但人家式獸不樂意啊!你自己想想,誰被甩了沒有點小情緒?”
蘇媛不管,她命裡兒子最大,其他什麼都得靠邊站,面上立刻染上薄怒:“小情緒?既然不願意那就趁早斷了!咱們汐涯當個普通人也挺好,再也不用跟什麼式獸冥龍東皇觀觀主牽扯不清,也免得時不時煞氣攻心讓我這個當媽的擔心受怕,斷了好,斷了乾淨!”
“婦道人家!”林觀主常年來被這任性母子倆氣得頭頂冒白煙,怒點的天花板已經高不可測,她氣我不氣,才能維持生活最基本的樣子,於是揉揉臉,神色緩和下來,“夫人先別上火,這會兒不是斷不斷的問題,保命要緊。單方面臨時解約,被冥契反噬受重傷的是涯涯,大清回來,起碼能先穩住體內流竄的煞氣,否則就真離閻王府門口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