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口胡謅,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午暝。
這也不能怪她,儘管三年過去了,一遇到緊急狀況,她還是第一時間就想到午暝。
這是日積月累形成的慣性思維,刻在骨頭上,可能一輩子也改不了。
但這會兒,她瞎貓逮著了死耗子,午暝二字一出,陸驚風反應劇烈,眼睫一抖刷地睜眼,寒劍般的目光直勾勾地射了過來。
“風哥?”茅楹跟林諳交換一個眼神,頓時意識到什麼,往後退了兩步,試探性地啟唇,“你在想什麼?是什麼魘住了你?午暝,是午暝嗎?”
陸驚風死死盯著她,雙唇抖動,死灰般的暗色瞳孔裡出現一絲裂縫,有什麼濃烈粘稠的液體從裡面傾瀉而出。
破綻一漏,林諳跟黃正奇瞅準時機,同時出手,一個從背後偷襲勒住陸驚風的脖子,抬起他的下顎,死命往後拉;一個一出手就鐵面無情,捏住陸驚風的腕子就往上狠狠一折,咔嚓一聲,竟活生生擰斷了!
“你——”林諳摟抱著劇烈掙扎的陸驚風,瞪著黃正奇的眼珠子能噴出火,要不是看在人家是長輩的份兒上,能直接上腳把人踹出去五米遠。
陸焱清被救下來,伏地猛咳,頂著頸子上兩道觸目驚心的淤紫啞聲道:“制住他,快制住他!然後把那所有鎮棺釘□□!快!他這會兒經脈全亂,危及性命,體內壯大的業火跟冥虎強行灌注的陰氣兩廂博弈,暫時失了心智!快呀,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強撐著說完這段話,他又沒命咳了起來,竟是咳出了血。
魏菁菁倉皇失措,六神無主,以為這浪花裡翻騰了一輩子的老不死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抖著麵皮撲上來,一把抱住:“風流老狗啊風流老狗,你缺德少肺地花心了一生,最後沒得花柳病沒得那什麼艾滋,竟然死在了唯一的徒弟手上,你說說看你,走得這麼不體面!我堂堂天蠶派菁夫人,當初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麼個斯文敗類!嗚嗚嗚……”
她哭得昏天黑地,妝容盡毀,鼻翼兩側深刻的法令紋形成了溝壑,裡面填滿了脂粉淚水,等她哭夠了,瀟灑地擤完鼻子往陸焱清衣服上揩,一抬頭,只見風流老狗直直地瞪著她。
霎時悲從中來,又是哇一聲哭出來,抖著滿是老人斑的手蓋上去:“嚶嚶嚶……你有啥死不瞑目的?還惦記著哪個老相好的吶?”
黃正奇在旁攏著手,擠眉弄眼,欲言又止,喉管裡像是有小貓兒在撓,不停地清嗓子。
魏菁菁渾濁的眼睛一轉,嬌嗔:“大黃你幹什麼?閒著沒事幹過來一起哭喪啊!好歹朋友一場……”
黃正奇兩手一攤,哭笑不得。
“哭你奶奶個腿兒的喪!魏滅絕,睜大老花眼看清楚,本道長還沒翹辮子呢!”懷裡的陸焱清怒斥一聲,拍開她的手一個打滾爬起來,形容狼狽,“想守寡也不用這麼火急火燎的!”
“你沒死啊?”魏菁菁有點尷尬,囁嚅起來,“那你吐哪門子的血?”
“可能是傷了咽喉裡的毛細血管啊菁菁。”黃正奇提醒。
這三個老不正經的互相掰扯不清,那邊三個小的扭作一團,發出一聲砰的巨響,林諳跟茅楹兩個人合力堪堪制住了發狂的陸驚風,齊齊摔出去,在牆上砸出個凹洞。
“茅楹你讓開,免得傷了自己。”林諳一把推開茅楹,語氣不容拒絕,“傷到你,他醒來後又得沒完沒了地自責,別再雪上加霜了!”
“可是……”打鬥中,茅楹早就灰頭土臉,髮絲散亂,嘴角捱了陸驚風一拳,這會兒腫得老高,疼得直嘶嘶,“你,你一個人能行嗎?”
林諳沒回她,沒空回她,他正以身高和體重的優勢壓倒陸驚風坐在他身上,曲起其雙臂交叉在胸前用雙膝抵住,然後雙手抱住陸驚風的頭,前後左右下死力搖晃,像是要把他腦子裡的魔障驅逐出去。
陸驚風估計是被他晃得懵了,眼神更茫然了,木偶般全無聚焦。
“我。林諳。認不出來?”林諳掐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正視,食指指著自己,吞下喉口泛腥的唾沫,“我沒多少力氣了,乖乖配合,不然真的揍你。”
陸驚風眼裡空洞洞一片,林諳的話不知道傳進他耳朵裡多少,是否奏效,但奇蹟的是,他好像真的聽懂了一點,眼珠子毫無目的地晃了晃,定在林諳不斷喘息的臉上。
那張臉即使遍佈凌亂的汗水,黑色的頭髮軟塌塌地躺倒在額頭上,眼無瀲灩,唇無血色,然而這病容即使憔悴,也無損一二皮相的俊美絕倫。
陸驚風其實僅僅是單純被美色攝住,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