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彷彿倏地失足栽進了河裡,李昭產生幻覺,有水從四面八方朝他暴虐地湧來,泛著噁心濃重的白沫與腥氣,拼命往五官七竅裡鑽。
他張大了嘴,想掙扎卻無法移動分毫。肺裡的空氣一點點被消耗乾淨,直到憋得臉紅脖子粗,他眼珠爆出,艱難地彈著舌頭:“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還小,我不想死,誰……誰來救……救我。”
幾乎是同時。
錢爭陽敏銳地感知到一股兇猛的煞氣,排山倒海向他襲來。
而李昭則被一道白綢布捲住胳膊,整個人被拉著瘋狂後退,意圖逃出生天。
錢爭陽哪裡肯?
就算背後的襲擊來勢洶洶,他不閃不避,執意伸長了手臂抓住李昭的腳踝。黑色的紋路像是蜿蜒來索命的毒蛇,逐漸印上李昭的小腿,奮力往上攀爬,經過的每一寸肌膚,都迅速潰爛腐敗,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露出森森腿骨。
李昭痛極,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大清迅疾趕至,一個擺尾,重重拍在錢爭陽身上,錢爭陽脫手,靠執念凝聚起來的靈體差點被一尾巴拍散。
趁此機會,陸驚風收緊繃帶,一把撈過昏厥過去的李昭,將人扛在肩頭急急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錢爭陽回追,追出幾步發現不對勁,自己在原地踏步。
大清甚至不用出手,它身上暴虐湧動的滾滾煞氣形成厚實的屏障,足夠阻擋一些實力不濟的新生惡靈。
“你知道你錯在哪嗎?”式獸的主人這才從巷弄深處緩緩步出。
破舊路燈的昏黃光線能覆蓋的範圍很侷限,只照亮了林諳一半的身軀,和一半的臉。
冷不丁見著此幕,陸驚風心生飄忽,覺得酷姐此時的形象跟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類似:一半看得見感受得著,一半卻深藏不露參之不透。真的假的,浮在表面的沉在水底的,各種特質雜糅在一起,混亂模糊,看不真切。
這會兒回想一下,陸驚風驚覺,他竟然沒有辦法在腦海中勾勒還原出酷姐的具體外貌。
彷彿她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抽象成一個符號,還是個很有個性的張揚跋扈的符號。
林諳的話是對著錢爭陽說的。
“我有什麼錯?”錢爭陽左衝右突,出不去困境,並且發現自己身上的黑氣正在慢慢被那個龍蛇一樣的怪物吸走。
“錯在選擇了最蠢的解脫方式。”林諳壓低了嗓音,雌雄莫辨,“你連自殺的勇氣都有,為什麼沒有勇氣活下去,繼續反抗?”
“我反抗過了!但是沒用!”錢爭陽有些急躁,拖著脆弱的靈體暴走起來,“我勢單力薄,沒人幫我。他們一個個只會奚落我、嘲諷我、指指點點笑話我!”
“如果我是你。”林諳揹著手,從陰影中走出來,面容沉靜,眉眼間卻攏著寒意,“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變得足夠強。要知道,弱肉強食的生存定律哪裡都存在,因為是弱者,才會被霸凌。尤其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都有慕強心理嗎?只要你強過他、能夠壓制他,他就會對你表現出尊重。你反抗過,但是沒能反抗成功,那為什麼不繼續努力?拼著一口氣活下去,直到把他們一個個全部踩在腳底下,告訴他們你才是最強的王者。活著才能保護自己,才能有餘力保護別人。”
“這群垃圾欺負了你,但你的生命並沒有欺負你,你卻因為區區垃圾放棄了始終忠於你的生命,你覺得自己做對了嗎?”
林諳今天顯得格外話癆。
錢爭陽怔怔地立在原地,他被仇恨塞滿的潛意識裡,倏地浮現出那張還差兩分就圓滿及格的數學試卷,浮現出上課時同桌遞過來的晶綠色薄荷糖,浮現出午睡時藏在衣袖裡的黑色耳機線,以及周杰倫那首單曲迴圈的晴天。
“林諳……”陸驚風放下李昭,低聲喚人。
“好好好,陸組長這種社會好青年,肯定不提倡以暴制暴,我就是隨口說說。”林諳聳聳肩,自覺閉嘴,召了大清回來。
“不是……”陸驚風想起林諳開車時問他的那個問題,反問回去,“你經歷過校園暴力嗎?”
“我?”林諳抿起唇,倨傲地揚起下巴,尾音微微上挑,剎那間鋒芒畢露,“就算我說我經歷過,你能信嗎?”
陸驚風耷拉下眼皮,心想:就衝著你彆扭成這樣的性格,你經歷過什麼我都信。
這時,雙眼緊閉的李昭有了些甦醒的跡象,他動了動蜷縮成雞爪狀的手指,嗅了嗅鼻子。
陸驚風原本就蹲在他身邊,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