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陳啟星此人年紀輕輕,城府極深,性格也反覆無常,想一出是一出,陸驚風不覺得他撒了謊,魚霄確實背叛了他沒錯,那雙眼睛裡透露出的恨意與決絕不會摻假,但魚霄死到臨頭,他為什麼又出手相救?
“他不用再來威脅我了。”這時,甄廣義顫聲道。
聽聞噩耗,這個老人彷彿頃刻間老了十歲,面色灰敗,一副行將就木危在旦夕的憔悴形態,他在甄度的攙扶下坐到一截傾倒的矮牆上,慼慼然啞聲道:“阿誠他爸死得早,哪天我撒手人寰,阿誠就是下一任族長。甄氏的每一任族長,打小就會練習活死人之術,等到他熟練掌握甄家絕學的那日,便是他正式成為族長之時。”
老人說完這番話,渾濁的老眼裡淌下兩行清淚,搖搖頭不再言語。
林諳把他的話翻譯一遍:“所以您的意思就是,甄誠也知道啟動回春鼎的咒語。陳啟星要是想助魚霄一臂之力,只需要對甄誠稍加逼問就能把話給套出來。不得不說,他這一招倒是高明,省了不少事,畢竟跟精明一世的爺爺相比,半大孩子是藏不住什麼話的。”
陸驚風安慰族長直到天黑,再三保證會把甄誠安全無恙地帶回來。
回程的路上,他接到漢南派出所打來的電話,說陳啟星跟他會面後不久就越獄逃跑了,話裡話裡質詢的語氣,應該是把他當做同夥來懷疑了,陸驚風哭笑不得,表示願意接受問訊以證清白。
“自己監管不力,還把責任全推到別人身上,這獄警可真好當,公家飯的門檻這麼低了嗎?”甄度在前面聽著,義憤填膺,替他打抱不平。
陸驚風撐著沉重的腦袋看窗外急速後退的路燈,沒接話。
天底下哪兒來那麼多巧合?陳啟星早不越獄晚不越獄,偏偏前腳剛會完面,後腳就成功越獄,有這想走就走的本事,他為什麼還要乖乖蹲上幾天的牢房?總不會是想切身體驗一把艱苦的監獄生活吧?絕不是巧合。
陸驚風一幀一幀地回想著自己跟陳啟星見面時說的每一句話,每一處細節,想得腦袋都快炸了,也沒篩查出什麼值得深思的疑點來。
林諳看他捂著腦袋一副高考做不出數學題的傷神模樣,心疼極了,把人撈過來,不由分說地揉進懷裡,趁人還沒來得及掙扎,指腹摸到太陽穴,不輕不重地按壓起來。
額角奔騰鼓譟著的血液一下子得到了安撫,絲絲涼意沁入神經末梢,強勢鎮壓了全身揭竿而起的焦躁,陸驚風舒服地哼了一聲,不矯情了,仰頭窩進林諳的臂彎。
享受了一會兒,聽到林諳在耳邊問:“陳啟星用了隱遁符,他的符紙是從哪裡來的?”
“不知道。”陸驚風眯著眼睛,愜意的樣子彷彿露著肚皮曬太陽的野貓,“t2區不同於監獄裡其他的普通監舍,對符紙桃木一類可充當法器的物品管制得相當嚴格,那些老獄警們個個都是一線退下來的人精,應該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讓陳啟星這種茅山傳人接觸到符紙,等於把牢房鑰匙送到他手裡。”
“也有可能不是符紙。”林諳道,“現場我們只看了灰燼,想當然地就都以為是符紙燒剩下的灰燼,但也有可能是什麼別的東西。我曾經聽林觀主說過,自身法力足夠強大的道士,畫符可以不拘泥於形式,就算沒有符紙和硃砂,用別的替代品,照樣能使用咒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