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是啊,我是要節哀。”宋絕委下身子,鬆軟無力地仰回了床榻,合上眼,聲音空涼——“他不是死了,他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家主,您是說,謝大人並沒有——”“傳我令。”“……”“易家上下,殺無赦。”“家主,這……這會不會引得其餘世家人人自危?焦家剛剛覆滅,正是安撫人心的時候,既然謝大人未出事,我們不如暫且忍下——”“我說,殺、無、赦。”“……是,家主。”“焦家,焦家……救下幾個,送去邊關外吧。”“……是,家主。”須臾之後,房內再無聲音。黑暗裡,宋絕感受著體內那股陌生氣息的流動,眼角乾涸的淚痕又被溼潤。“哈哈……謝忱啊,謝忱……”“你說我狠……可我哪及你半分?”他抬起雙手,藉著窗外月光,看著十指指尖仍舊未消的紅腫破皮。盯了幾秒之後,他放下雙手,頹然苦楚地笑了一聲,盯著床榻頂上的木質鏤空花紋,眼神空涼悽靜。“你不會死的。”“……因為我還沒死呢。” 鬼市, envy酒吧二樓, 長廊最裡側的房間內。一簾之隔, 聽著裡面青年不安的動靜, 簾外男人一張帥臉拉得老長——“你確定你的方法可行?”“……”剛費完大力氣的酒保聞言,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按你們這邊的俗語來說,這可是我祖傳絕學——怎麼可能行不通?再說了……”酒保瞥一眼簾內,“從你給我的記憶那面來看,你對他應該恨之深責之切才對——現在算怎麼回事?……宋絕是給你下什麼迷藥了嗎,我都想跟他討教討教了,能隔上將近一千年都不失效?”謝忱垂眼, 沉默須臾後, 他開口:“有一部分記憶, 我沒有給你。”“……哎?我去, 那待會兒要是他醒過來記憶還出了紕漏, 你可別說是我的方法行不通啊——這是你偷工減料!”酒保一臉義正言辭地說完,話頭就一擰,他十分好奇地湊過去,“什麼樣的記憶, 為什麼不給我?”“因為痛苦。”這句話出口時,男人是面無表情的。他只在話音方落的時候, 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簾內。酒保觀察了一下謝忱的神色,猶豫了幾秒後還是問:“那……記憶跟什麼有關,能說嗎?”謝忱垂眼:“鬼王封印。”酒保眼神一頓。——上一次鬼王封印的結果他很清楚:揹負無法逃離的聖族命運的謝忱自由身了幾百年, 宋絕卻代替他在那封印之上獨守千年。以自身神魂封烙鬼王千年,其中的折磨是他無法想象的。他原本以為,宋絕是因為謝忱消失,為天下人不得不以己身封鎮鬼王;但在看到了謝忱記憶裡的宋絕之後,他半點都不覺得裡面那個偏執得近乎瘋魔了的青年,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而在那個青年的重要性序列的世界裡,唯一有可能排在他自己的犧牲之上的,大概就只有……酒保看向謝忱的眼神變得有點驚悚:“他是替你進去的?”“……”謝忱像是想起了什麼樣的圖景,瞳孔驀地擴了一下。過了很久,他才將那口氣長舒出來,胸腔裡窒息一般的痛楚稍稍弱下去——“與父親不同,我體內始終有聖力餘留,鬼王現世,我本欲以己身封禁。但他不知怎麼……發現了我的行蹤。”餘下話音未再言明,但酒保已經猜到了個八九分。他看一眼面前的男人,又扭頭看一眼簾子裡,最後無奈地吐一口氣——“你倆到底是誰給誰下藥,我現在也搞不太明白了。不過,我能回答你那個問題。”謝忱抬眼,微皺著眉望向他。“什麼?”“你體內不是始終有聖力餘留嗎?而且據我觀察,你體內的聖力經過這幾百年的孕育,已經自成迴圈、快要凝結新的聖力之源了吧?”謝忱剛欲問,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一厲:“你偷看他的記憶了?”“哈……哈哈……”酒保尷尬地笑了兩聲,見躲不過謝忱眼神,只得認命地嘆氣,“你說我這勞苦功高的,也沒跟你們收個手續費,就偷看一下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有多大的罪過嗎?再說了,我要是不看,就宋絕那個天生彆扭的性格,他是死戳在那兒熬著也硬要反說我不疼你弄得我有點癢的——這你能不瞭解?”謝忱目光不善地看了酒保一眼,“……原因。”知道這一劫算是過去了,酒保鬆了口氣,低頭在謝忱身上打量——“他送你那珠石手串呢?”“……”謝忱拉起袖子,將手串露給了酒保看。酒保湊過去就要上手摸,被男人目光一掃,訕訕地縮了回來,“……真小氣。”咕噥了聲,他對著那些石頭研究了一番,最後嘆了口氣直起身。“記不記得我之前卜算出來的——宋絕記憶之所以沒有恢復,是三魂七魄雖全,但命珠未歸。九眼石天珠在他的體內了,他的命珠自然也就蓄養起聖力……”不用酒保說下去,謝忱也知道答案了。望著那看起來粗製濫造的珠石手串,他眼神沉暗如漆黑長夜,靈力躁動掀起的兇獸嘶嘯般的破風聲被他禁錮身周,卻有些剋制不住,幾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