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剛巧錢卓然卻是在這個時候來了一記重拳,亦是上表彈劾季銘,說是這兩日核查戶部賬目,發現當初兵部提交過來的陣亡將士名冊一共記錄為七萬八千六十三人,戶部入賬之時所支用的金額也是按著這個人數來核算的,一共為一百五十七萬兩千六百兩。但是在季銘在戶部的私人公務室之內,那本劃撥各省撫卹銀的登記冊上的金額,卻是隻有一百萬兩。這僅僅是五萬將士的撫卹金。而剩餘的那五十七萬餘兩也是同那一百萬兩一起從國庫劃撥過來,眼下卻並未發往各省,可見其中的貓膩。因著這個將士撫卹金髮放之事乃是右侍郎唐守忠負責,故此錢卓然便上表彈劾季銘夥同唐守忠,一起截留強佔陣亡將士撫卹金五十七萬餘兩。到了這個時候,這殿內的官員們乃至元化帝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錢卓然!難怪先前杜允文等人能夠那般言之鑿鑿的彈劾季銘私瞞田產。原來是錢卓然從中做了手腳。這錢卓然為戶部侍郎,因著跟季家乃是姻親,故而季銘也是十分信任他,甚至這錢卓然在季銘一黨之中的地位還要高過唐守忠跟梁如海,為真正的:君臣默契太和殿。年輕的元化帝一摔手中的茶碗, 面上盡是怒氣地站起身來, 神色威嚴地掃了一圈殿內眾人。“可惡!”良久,元化帝方才咬著牙吐出這兩個字來。這一聲喝罵, 並沒有直言是對誰在發火, 但久立朝堂的孫惟德卻是心中瞭然。元化帝這樣的怒火多半是因著錢卓然的緣故。此番這錢卓然這樣背後一刀,已經讓元化帝怒火中燒了。要知道這錢卓然可是季銘的姻親, 錢卓然的嫡長孫娶了季家嫡出的三姑娘, 兩家一直都是一榮俱榮, 一辱俱辱。然而卻是不想自太上皇病危之時, 那錢卓然見朝中風向要變了, 就立馬捨棄季家這個姻親, 從而投向杜允文一黨不說, 甚至還這般背地裡在戶部動手腳構陷季銘, 給予新政派以致命的一擊。這一手不僅是將季銘推向了深淵, 更是讓新政之事再無迴旋的可能, 就連元化帝也被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只是這樣一來,季銘之事就不僅僅是私瞞田產這般簡單了。要知道軍屬撫卹金已經發下去了一個多月了,眼下全國各地都有將士遺屬沒有領到應有的撫卹金,此事已經被擺到了檯面上, 斷然是壓不下去,也是瞞不住的。而且軍屬撫卹金不僅是為了死去的人,更是做給活在的人看的。若是沒有領取到該有的撫卹金, 那麼今後華朝上下的將士還有誰人會向元化帝盡忠, 誓死殺敵再則來說, 既然已經爆出來季銘截留撫卹金,那麼只要今日一散朝,這個訊息便會似風一般吹到整個華朝的軍中去。假如在這朝堂上,元化帝有一絲偏袒季銘的行徑,那麼便會被有心人無限誇大了傳出去,到時候軍中必然會以此而引起軒然大波。好的話說不定只是讓蕭穆言盡失華朝軍士忠君之心,讓將士們對蕭穆言這個帝王有怨言。但壞的話,也是極有可能有人藉此煽動軍隊悖逆之心,從而引起變動,危及帝位。這等於是將了元化帝一軍。先前是逼著元化帝在梁如海跟季銘之間抉擇,現在又是要在季銘跟帝位之間抉擇了麼?孫惟德心裡明白。至今為止,元化帝之所以這般千方百計的保季銘,並非是因為什麼龍潛之時的交情。即便是當初蕭穆言為三皇子齊王之時,或許跟季家有那麼幾分私交在,但那已經是過去。蕭穆言自小長於皇家,斷然不會是個感情用事之人。不論是之前有什麼交情,只要一登上帝位,便不會再被私人的情感所束縛,其行事手段都只會為了帝業大局。不計私情,只論大局。這是一個帝王所必備的素養。保季銘,一方面是為了盡力儲存新政的成果,畢竟新政乃是元化帝即位以來的主要政策,他必然也是想要將此推行下去。假如就這樣只實行了一臉,便在杜允文等人的逼迫下不了了之了,那豈非是打元化帝這個皇帝的臉麼。即便是為普通人的蕭穆言可以不在乎此事,但身為帝王的元化帝卻是必須不能忍受此事。第二方面其實也是為了盡力儲存新政官員的實力,畢竟只要季銘一倒,那麼新政派便會群龍無首,瞬間大廈傾覆。若是季銘還在,那麼新政派的官員們多少都會有些官員能堅持住。即便是今次新政失敗,但也能待來日。第三方面,元化帝此為,也不過是作出一番姿態,邀買人心罷了。只是這些加起來,都是不如帝位重要。當帝位受到威脅之時,即便是有千萬個理由,都會變得不重要了。因此,季銘這次在劫難逃!孫惟德皺著眉看向錢卓然,心中也是有種說不出的厭煩,甚至在這一刻,他只覺得那錢卓然的嘴臉比杜允文都令人覺得噁心。“如此大膽國蠹,又豈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