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 孫惟德頓了頓,復又嘆息道:“當初吏部調任你往戶部, 老夫也是知曉一些訊息, 雖是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只是你一心放在稅改之事上,且老夫知曉此事之時,吏部調令已出,老夫也不便阻攔。”“現在,戶部那邊如此不安穩,約摸當初你的調任亦是再有別的緣由。今日想來, 卻是有些後悔了, 當時還真是該不顧那許多, 直接攔下此事才好。”說完這話,孫惟德更是滿目的憂慮。顧雲浩是第一次知曉這件事情,當下亦是心驚不已。怎麼,當初他調任戶部,吏部發出正式的調令之前,師祖是已經知道訊息了?吏部調任官員,難道不應該是尋常事麼?怎麼會傳出風聲讓師祖知曉……而且,孫惟德雖然乃是自己師祖,但亦是當朝右相,平日裡思量處理的都是軍國大事,即便是厚待自己,也應該不至於會時刻關注著他的事情才對啊。不過師祖右相一派在朝中權勢不小,而吏部,原本師祖就曾主政吏部,吏部的官員之中,有一大半都是右相一派的。聽聞他師祖談及當時調動之事,顧雲浩也覺得其中有些蹊蹺,遂先是壓下心中之事,直言說道:“師祖,當初弟子調任戶部,不過是一從五品官職,您老人家怎會知曉?”要知道,本朝慣有舊制,正四品以下的官員調動任用,一併只交由吏部主理,只有正四品及以上官員的任用,方才需要單獨上折內閣,稟奏皇帝。當然,吏部管著整個華朝上下的官員,即便是正四品以下的官員呼叫,也不是個小數目,因而一般來說,四品以下官員的調動,基本上都是一批一批的,吏部若是要稟奏皇帝,只需在奏文裡說個總體情況便可了。顧雲浩先前為翰林院的從六品修撰,後面調任的又乃是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如此前後的官職都未達到四品,這般來說,按道理吏部是不需要呈摺子給內閣,從而稟奏元化帝才是。雖然經過冠禮一事之後,朝中的官員基本都知道,他顧雲浩乃是右相孫惟德門下的得意弟子。若是當時他的調動是有什麼旁的緣故,有人急急將此事告知了師祖孫惟德,倒也是有可能的。一如顧雲浩所想,孫惟德聽他問及,也是點頭說道:“當初吏部左侍郎孟盛來尋了老夫,言及你調任戶部之事,說是其中似有不妥,老夫雖是不願你摻合進戶部裡面去,然那時吏部奏請官員任用的摺子已經經由季銘親自送交與陛下面前。”說到這裡,孫惟德似對季銘如此行徑有些不忿,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說道:“那季銘如今為新政之事總裁,又深得帝心,在內閣之中,也是不同尋常,只是不想竟是連老夫都已經不放在眼裡了。”這是顧雲浩第一次見到孫惟德如此失態,亦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直言對一位官員的不滿。“師祖……”不知為何,見著師祖方才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寒光,顧雲浩亦是背脊一涼。跟著師祖相處久了,他可能是有些習慣了那個看著頗有些擰脾氣的慈愛老人。以至於他竟是忘了,這位平日裡愛在圍棋上欺負自己,又愛怒其不爭的數落老師江程雲的老人,除了是他的師祖之外,還是當朝手握權柄的右相,是連杜允文都難以撼動的官場‘老狐狸’。方才那一瞬間,顧雲浩只覺孫惟德身上陡然升出一股身為上位者的氣勢,那種凌厲之感,甚至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這便是權相閣輔的氣勢麼……此刻,顧雲浩又是感動,又是詫異。感動的是孫惟德的迴護,畢竟師祖如今這般對季銘不滿,其實當中亦是有他的原因在,畢竟以著師祖的想法,是不願他捲入戶部之中去的,而吏部將奏文遞交內閣之後,季銘卻是直接越過了三位宰相,親自送交了元化帝。當然,孫惟德對季銘的不滿,也並非是僅僅因著顧雲浩,亦是覺得季銘這般越過他們三位宰相行事,實際就是仗著如此深得元化帝信任,不將他們三人放在眼裡。畢竟六部送交皇帝的奏摺是由一定的程式的。一般而言,那都是六部擬定奏摺,交由部裡大佬們閱看之後,再送交內閣,由內閣閣老們令自己手下的閣官票擬。票擬之後,還需要告知內閣的三位宰相,方才由專門的內閣官員送交元化帝。只不過,若是貼了紅箋的緊急奏摺,便不需要走這個程式,可以直接由閣臣們面聖御呈。而吏部提拔官員的奏摺,應當並非是緊急奏本才對,應該按程式一層一層送交。卻是不想季銘這樣突然插一槓子,竟是自己親自帶著去送呈元化帝了?內閣三相,雖然共同主理朝政之事,但還是模糊的分工了的。比如右相孫惟德,便是著重於華朝的人事和財務、兵事等事宜,其中吏部、戶部、兵部、都察院、通政司等部門的許多事,都是要由孫惟德拿主意的。左相杜允文,因著傾向於分管文化教育等事,故而禮部、翰林院、國子監、鴻臚寺、太常寺、光祿寺、理藩院等多是聽從於杜允文,除此之外,工部那邊,也是由杜允文掌控。至於副相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