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只怕就要這麼沒落下去了。不過王守和原本在朝之時,便是一個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頑固分子,甚至因著政見不和,多年來,一直與右相孫惟德對著幹。對此,朝中的官員們也都是看在眼裡的。雖然那王守和當初身為戶部尚書,乃是九位閣臣之一,但人家孫惟德可是右相啊。右相是何許人也,若是嚴格而論的話,右相甚至比左相還要高上半截,是三位宰相之中的地位最高的,是皇帝之下的頭號人物。一個尋常的閣老,與右相相爭,也真是藝高人膽大。當然,這僅僅是那些低層官員所看到的。朝中的大佬們卻是都能理解這王守和與孫惟德的糾葛。王守和是個行事嚴謹固執之人,而孫惟德本質上是個出了名的‘老狐狸’,兩人互鬥了多年,卻不見真的讓誰萬劫不復。這並非是堂堂右相大人無能,也並非是王守和心慈手軟,而是兩人互相都有一個默契。那便是要為自己留一個對手罷了!特別是身為右相的孫惟德,本就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手握大權,若是沒個與自己政見相左的人立於朝堂,時不時的與自己相爭一下,那又如何能讓帝王放心呢?當然,這乃是孫惟德心思,雖然朝中的大佬們都隱隱有些察覺,但對於那些底層官員而言,卻並不是都能看明白其中緣由的。因而,在華朝上下,大小官員都是曉得——原戶部尚書王守和與右相孫惟德不睦多年,也互鬥了多年。現在王守和已經告老還鄉了,所謂人走茶涼,又因著孫惟德的緣故,所以王家之事一出,滿朝上下卻是沒有一人出面為王家求情。甚至還有一些地方官員批判王氏一族家風不正。在看到了這一切之後,顧雲浩久久不言。官場之上,還真是毫無什麼底線、道義可講。顧雲浩心知,元化帝今次如此龍顏大怒,不僅對受賄的三位知縣處以極刑,更是對王氏一族如此重罰。其目的便是要一個威懾的作用。畢竟新政之事,乃是從稅改開始,只有稅改順利了,後面兵部、工部、禮部的改制才能推行。眼下雖然全國各地熱火朝天的在丈量田地,準備實行新稅制,然那些守舊派的豪門士族門,其實還在觀望。若是在這個時候軟弱了,退步了,守舊派們必然會趁勢反撲,全國上下皆相效仿湘省一事。他們新政稅改,殺雞儆猴是可以的,但也有個法不責眾的說法,總不能將全國上下的守舊派官員和豪門士族都殺了吧。只是王守和那邊,確實是有些倒黴。先前為了空出戶部尚書的位置,王守和被元化帝逼迫的辭官歸鄉,現在又受到族人的牽連,不僅自己被訓斥,更是連累了的壞了兩個兒子的前途,甚至五代之內,都不能翻身。想這位王閣老,原本也是門生故吏眾多之人,現今出了事,卻是沒有一個人出面說一句公道話的。對於此事,顧雲浩私下也跟他的右相師祖孫惟德談論過。不過孫惟德不愧是當了多年的內閣大佬,對於此事,他看得卻是比顧雲浩更超然許多。“明哲保身本是尋常事,畢竟,王守和已經辭官了。”孫惟德吃著茶,淡淡地道。聞言,顧雲浩滿心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師祖。這些年來,師祖亦是提拔了不少人,甚至在朝中自成一派。然而如今出了王守和之事,他卻能如此平淡地看待。師祖是知曉官場上情義淡薄,人走茶涼乃是尋常事,卻還是一力扶植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官員……想到這裡,顧雲浩只覺腦中似抓住了什麼,隨即眼前一亮:“師祖,還是您看得通透,學生現今方才明白,實在愚不可及。”要知道,人到了哪個層面,便應該去做與地位相對等的事。孫惟德身為右相,手中的權柄不小,地位頗高。官位、權力到了一定的層面,有的事情那也是由不得自己的。身為華朝內閣的大佬,不管是右相孫惟德,還是其下的左相、副相,以及一眾閣老們,都各有人依附跟隨。畢竟官居極品之後,有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出面,總是需要有人替自己去做才是。另外,在這個□□的時代,官位越高,越是接觸權力中心,面臨的處境便更為複雜。若是在朝中沒有自己的勢力,那麼是極為容易陷入危局的。官場本就是一個捧高踩低的地方,若是一人手握權柄,勢力頗大,即便是皇帝想要動他,也是要思量思量。但若是那人勢單力孤,即便沒有犯什麼事,也極有可能是各種天外飛鍋。要知道,官場上的人脈關係乃是極為複雜的,許多閣老重臣配置了自己的勢力和人脈之後,即便退休還鄉了,還藉此在維持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為自己家裡入仕為官的子孫後代開路。想來那王守和若是沒有趕上稅改的節骨眼,惹得元化帝龍顏大怒,王家也不至於如此陡然就敗落下去。若是王家沒出事,那些曾經依附於王家,被王守和提拔起來的官員,只怕還是會自成一派。王守和的兩個兒子,說不定便能借著王守和為官時候的人脈,在官場上有一番作為。只是王守和此事鬧得元化帝那般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