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顧雲浩頓了頓,見錢卓然似並無異色一般,方才繼續說道:“下官以為,如今可向陛下建言,官員易地而處互相丈量轄內田地,以三次為佳,每三縣為一組,互相監督、互相丈量核對。”聞言,錢卓然眉尖微動。三個縣的知縣互相丈量麼?那豈不是等於每一個縣的田地都要被丈量三次?這樣確實可以降低世家大族們對田地之事的影響力,畢竟也不是每一個世家都有實力,可以讓三個縣的知縣都俯首領命的。這個官場雖然黑暗勢力,但官員們都是文人出生,也有不少硬骨頭的。見錢卓然面上似有贊同之色,顧雲浩心裡大振,提著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繼續說道:“再則,若是能奏請陛下,將各地清理之事作為官員升遷考量之一,那想必更是事半功倍。”“若是三縣之中,有一官員量察出瞞報之事,是否可建議吏部酌情提拔半級,如此一來,想必地方官也沒幾個不動心的。”說完這些,顧雲浩心裡鬆了口氣。還好錢卓然並非是個執著於規矩之人,不如他的這些話是斷然不敢多說的。畢竟於規矩制度而言,官員的升遷是有吏部考量的,而且也從沒有說挑別人毛病能升官的。但顧雲浩心知,在此事上,這才是對付地方上最有效的做法。即便那些世家的權勢再大,但對於好不容易科考為官的官員來說,最高的追求,自然還是升官。錢卓然顯然也是被顧雲浩這個說法給驚到了。不得不說,這個法子確實是個最有效的法子。但如此一來,會不會有人指摘他們戶部手伸的太長?要知道,官員的考核任用,那可都是吏部的事啊。本來因著新政稅改之事,他們戶部已經是烈火烹油,就連他們戶部這些官員,壓都是被人高看幾眼。畢竟明眼人都知道,只要稅改一結束,他們戶部絕對居首功,部裡一眾官員只怕都會因此得到不少好處。不僅身為尚書的季銘肯定能內閣拜相,就是為侍郎的自己,說不定都能再升一升。因此,在這段日子以來,多得是人眼紅看不慣。:考量若是現在還實行顧雲浩的對策, 那便是將稅改的攤子鋪得更大了,只怕有的人會更酸。畢竟這樣一來, 他們戶部手中的權柄便更大了。那就並不單單是為元化帝所關注看重這麼簡單, 而是能借此影響到全國各個地方官員。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個顧雲浩還真是敢想敢說啊……錢卓然悠悠然地吃了口茶, 心裡卻暗暗嘆息。果真是年輕人, 看來還是右相太過護短了, 以至於此人如今為官了,竟然還如此天真。就算是他們戶部不怕拉仇恨,但是吏部願意不願意呢?這可是等於將權力轉移給了戶部,如此一來, 人家吏部對地方官員的掌控力便大大降低了。“景源, 你這提議雖然聽著不錯。”錢卓然斟酌了一番, 隨即還是面帶遺憾地道:“只是咱們戶部如今已是樹大招風,吏部那邊如何會允准此事。”“再則來說,果真如此行事的話, 咱們戶部只怕更是要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看在右相孫惟德的面子上, 錢卓然還是說話比較溫和, 並未直接駁斥顧雲浩的提議,而是輕笑道:“尚書大人想來也並不會允准的。”季銘現在身兼數職,主政戶部跟工部,自新政之後開始, 即便在內閣之中, 季銘的地位也是提高了不少, 甚至一躍成為孫惟德、杜允文、陶明哲這三位宰輔之後的第四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元化帝是有意提拔季銘的。再過不了多久,這季銘必然會拜相的。只是現在內閣三位宰相好似都沒有要辭官歸鄉的意思,卻是不知道,到時候是哪一位宰相將給季銘季閣老騰位置。在眼下這個關鍵時候,季銘既然也是野心勃勃。一方面想全力推行稅改,藉此得名望,迎合聖意;一方面亦是穩健過渡。畢竟眼下季銘本就為人所嫉恨,六部尚書中,有的是資歷比他強的,然卻被他後來居上,別人如何能甘心?稅改本就得罪人,在這個時候,季銘自然是不想再節外生枝,惹得吏部不滿。而戶部所有的官員,自然也都不想跟吏部交惡。畢竟在稅改之後,大家都有望更進一步,尋常官員的升遷調任,都是由吏部初擬名冊的。身為官場老滑頭的錢卓然,自然更是明白其中的關鍵。因而,在聽聞顧雲浩的建議之後,錢卓然即便心中認可對稅改之事有利,卻也不能真的那般行事。顧雲浩見著錢卓然如此,轉念一思,亦是曉得他心中的憂慮,便復又道:“此事確實乃是下官思慮不周,是下官想的太過簡單了。”雖然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但顧雲浩此時還是面帶懊悔地檢討了兩句。畢竟他還是個年輕官員,在錢卓然這種大佬面前,即便再有主意,再有想法,也得要低調些才是。人家可是正三品的大佬,說不定季銘拜相之後,這錢卓然便會升任戶部尚書,從而進入內閣。要知道這個錢卓然的嫡長孫是何人?那可是季銘季閣老最疼愛的季家三姑娘的夫婿!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