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他們戶部近來全力推行稅改,元化帝的主要注意力也放在稅改之事上,因而在朝會之後,大多都會另召季銘及錢卓然、唐守忠三人瞭解稅改之事。在陛見之後,季銘一般都會去內閣,畢竟他乃是閣老。一則是由於內閣的奏摺堆積如山,於他而言,自是有職責去處理的;二則也是為了不脫離內閣,畢竟內閣的‘票擬’權,亦是權柄的象徵。但是,在去內閣之前,季銘還是與錢卓然跟唐守忠言語了會稅改之事。錢卓然回到戶部的時候,已經近午時。看到顧雲浩,錢卓然還是有些詫異。即使同為戶部的官員,但錢卓然乃是部裡的大佬,平時很少將從五品的員外郎放在眼裡。然而眼前這位少年卻是有些不同。畢竟是在仕林儒生中頗有名望的‘三元及:對策“哦?”錢卓然眉尖微揚, 端著茶碗, 往後一仰,整個身子靠在了高背椅上, 好整以暇地道:“所為何事?”其實如此姿態到並非是錢卓然刻意擺架子,而是他畢竟年紀不小了, 站班一站就是將近一個時辰,後面又與季銘商議稅改之事,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戶部這個自己的地盤,自然整個人便放鬆了許多。“下官來此, 乃有兩事。”顧雲浩答道:“一則乃侍郎大人先前所言侍從之事,下官已有人選, 乃是原翰林院的院侍, 為人辦差皆頗為謹慎。”對於一個小小侍從的事,錢卓然很顯然並不放在眼裡。他實在覺得這件事不必專門來回稟。“此事你拿主意就是, 另再知會你們司陸安寧一聲便是了。”錢卓然低首吃茶,垂下的面龐上帶著幾分不悅。很顯然,他是不滿顧雲浩這位新入部的官員沒眼色。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到面前來說,實在有些低了他戶部左侍郎的身份。只是錢卓然為官多年,自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那一絲不耐剛浮出眼眸, 瞬間便消散了。畢竟他雖是侍郎,但也分管部裡的內政, 此事顧雲浩來回稟一聲也是沒錯的。而且這顧雲浩乃是右相門下弟子, 他的冠禮, 錢卓然還參加過呢。“謝過侍郎大人。”顧雲浩拱手謝道,隨後又說:“再有一事,下官初來,亦是知曉稅改乃是部中大事,而田地清理丈量,卻又是重中之重,然各地瞞報田產之事頗為嚴重,咱們戶部雖一力清理丈量,然只怕仍是力有不及。對此,下官有一建議。”要知道他們戶部雖然有二十三司,數百人,然而丈量全國土地的話,卻還是人手不夠的。而且,戶部的官員,也是不可能會親自走到田間地頭去丈量的。故此,這個田地清理工作,基本上都是下令各地自行開展,而戶部的官員卻是到各省督查而已。只是這樣一來,這個清理工作必然還存在一些弊端。畢竟能瞞報田地的都是那些手握權勢的世家大族,在如今這個形勢之下,對於在一方為官的地方官員來說,對於那些盤踞各地計程車族也還是心有忌憚的。要知道尋常主理地方政務的知縣不過是七品官,就算是為知府、知州,也不過是四品、五品,對於京中的這些大佬來說,還真是未必將這些地方官員看在眼裡。若是在田地清理過程中,自然會有一些高官為了保障自己家族的利益,從而脅迫地方官員在清理過程中作假。而許多地方官員本就勢孤,甚至有人為了尋求靠上,則是很容易藉著田地清理之事向朝中的高官們投誠,藉此攀附的。如此的話,田地瞞報必然還是會存在的。那麼他們的稅改,他們清理丈量田地的效果,便會大大折扣。這顯然不是顧雲浩所願意見到的。而且,若是稅改效果不顯的話,元化帝也未必會滿意,那麼不論是施行此事的戶部,還是作為提倡者的顧雲浩,都是沒有好果子吃的。顧雲浩的話一出口,便引起了錢卓然的興趣。作為戶部左侍郎,錢卓然又分管全國田地,如今華朝上心清理田產,這自然是他總負責的。“說來聽聽。”錢卓然並未直看顧雲浩,而是垂目看著手裡茶碗中的水,漫不經心地說道。“是。”顧雲浩應了一聲,又道:“以下官愚見,此事根本仍在一個‘勢’字,如今咱們戶部稅改乃是大勢所趨,有些人即使心有不滿,也無力反對,只得另想辦法,在清理之時做些手腳。”“我華朝幅員遼闊,咱們部裡雖是人手有限,無法親理此事。然下官卻以為,地方上若真膽敢做些小動作,不過是以為即便出了什麼事,咱們戶部亦無權問責地方罷了,且又以為以攀附上某些人,便可借其權勢,無懼戶部罷了。”錢卓然知曉顧雲浩說的乃是實話。雖然現在稅改乃是整個華朝的大事,不允許其中出現絲毫差錯,但這許多時候,其實只加劇了他們戶部官員的負擔罷了。對於一些地方官員,特別是那些老油子來說,素日都是秉持‘天高皇帝遠’的想法慣了,如今即便是朝中下達了聖諭,他們也並不會很放在心底。這類官員,反而更是看重那些盤踞地方的世家大族們,生怕言行得罪了當地的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