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靈知道趙鬱不好這一口,囉嗦了一陣子便不再糾纏他,自顧自叫了幾個粉頭過來,在隔壁院子又是彈唱,又是遞酒,又是玩鬧,整瘋到了子時,這才睡下。趙鬱雖然也愛熱鬧愛聽曲子愛飲酒,卻因故有些潔癖,在這旅途之中,更是守身如玉,生怕被這些流鶯給玷汙了,染上了什麼髒病。他用帕子塞了耳朵,早早就睡下了。明日一早還要趕路,須得好好養精蓄銳。既然要去京城了,那他可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身為庶子,趙鬱沒想過取代嫡兄趙翎成為世子,繼承父親的親王爵位,卻也不想一輩子醉生夢死無所事事做一個廢物郡王。他讀過前朝名臣曾鞏的傳記,希望自己能夠像曾鞏一樣在仕途上有所作為,腳踏實地,儘自己的力量做一些利國利民之事。當然能夠青史留名,那就更好了!朦朦朧朧快要入睡的時候,趙鬱忽然想起了秦蘭芝,便提醒自己:到了京城,須得去打聽京城最有名的珠寶樓,給秦氏選一套精緻漂亮的寶石頭面。她那麼愛打扮,一見這寶石頭面,一定會開心得很,當然就更愛我了!不過銀子估計不夠,得去見皇伯父打打秋風 一家人開開心心用罷晚飯,秦二嫂讓萬兒和翡翠去廚房燒洗澡水,自己打算陪著蘭芝去樓上,好看看蘭芝的屋子收拾得怎麼樣。蘭芝笑著拉住了秦二嫂:“娘,你陪我在院子裡轉轉吧!”秦二嫂笑了起來,道:“才離家一年,就這麼想家了,真是戀家啊!”她嘴裡這樣說,心裡卻是歡喜的,陪著蘭芝在院子裡轉悠了起來。秦仲安先前帶著妻女跟著秦老太和秦家大房住在祖宅,後來秦老太主持分家,秦仲安三口淨身出戶,先是在外面典了間小房子住,後來秦仲安夫妻倆努力賺錢,花了十年時間,終於攢夠了銀子,買了梧桐巷這個臨著梅溪河的小宅子。秦家的小宅子前門臨著梧桐街,後門外就是梅溪河,院子中間是一棟兩層小樓。一樓是一明兩暗三間房,秦仲安秦二嫂夫妻住著;二樓是一個大通間,是秦蘭芝的房間;另有東西廂房各三間,東廂房住丫鬟,西廂房做灶屋和儲藏室。算上前世的話,秦蘭芝已經很多年沒回家了,如今故園重遊,心情頗為複雜。看罷前院,母女倆又去了後院。秦蘭芝徑自走到後園的窄門處,撥開門閂,開啟狹窄的木門走了出去。門外是一個青磚鋪就的臺階,臺階高高的,此時夜已深了,看不清水面,只聽到臺階下河水滂湃,撞擊著臺階,發出陣陣水聲。秦蘭芝立在臺階上,只覺得帶著河面水氣的晚風撲面而來,涼爽得很。秦二嫂忙跟了過去,道:“我的兒,外面黑漆漆的,你小心些!”秦蘭芝“嗯”了一聲,靜立在那裡看著水面。她第一次見到趙鬱,是在梧桐巷,那時還只是覺得他生得很好看,卻也沒放在心上。第二次再見趙鬱,則是在這後門外的臺階上,她帶著翡翠端了木盆出來洗衣服,趙鬱和世子趙翎泛舟梅溪河,趙翎在艙房裡待著,趙鬱恰巧從艙房裡出來,她一抬眼就認出了他。趙鬱也認出了她。當天下午,官媒吳媽媽就上門了。想到往事,秦蘭芝心臟一陣抽痛,她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笑著倚著秦二嫂:“娘,有些冷,咱們回去吧!”秦二嫂忙握住蘭芝的手腕,覺得有些涼:“可不是冷麼,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眼看著該過中秋節了!”二樓秦蘭芝的屋子雖然簡單樸素,卻收拾得乾乾淨淨。先前秦二嫂為秦蘭芝準備嫁妝,縫製了好幾床嶄新的衾枕被褥,誰知秦蘭芝進了王府為妾,這些嫁妝都沒能帶走,如今秦二嫂便讓翡翠把這些新的衾枕被褥都鋪設在了蘭芝房裡。秦蘭芝睡在柔軟舒適的床上,聽著外面的風聲和梅溪河的水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第二天天不亮秦仲安就起身去州衙點卯了。用罷早飯,秦二嫂要去藥鋪子買草藥,好製作專治產後出血的丸藥和藥香,想著蘭芝昨晚說要跟她學醫,便立在樓下叫蘭芝:“蘭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擔心蘭芝乍從王府出來,不好意思見外人。秦蘭芝從欄杆上探出頭來,眼睛亮晶晶:“我自然要跟著娘一起去了!”前世經歷了在西北邊疆的三年,她早就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即使是女子,也最好能學會一門能養活自己養活家人的手藝。譬如如今的韓側妃,兄長韓載是京兆尹,姐姐是宮中的韓德妃,家族顯赫,性子要強,在福王府內宅,除了孟王妃就屬她了。可是頃刻之間,韓載韓德妃巫蠱案發,韓家男流放女發賣,韓側妃和趙鬱也被牽連進去,韓側妃被摘去頭面,關入庵堂思過,不得見人,趙鬱則被流放到了西北邊疆想到明年春末夏初韓家巫蠱案就要發作,趙鬱就要被牽連,秦蘭芝心裡一悸——趙鬱這次進京,不就是要去韓府?她心中一陣擔憂,忙竭力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立在那裡遠眺了片刻,這才腳步輕盈下了樓,笑吟吟問秦二嫂:“娘,咱們去哪個藥鋪?”秦二嫂打量了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