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司徒蒼羽提著一盞燈再次走在衛都城。
和很多年前那個夜沒多大變化,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房簷下的紅燈籠上覆著厚厚白雪。
人煙稀少的街巷,腳下每往前邁一步,便會跟著帶出“吱吱”的踩雪聲。
一團雪帶出另一團雪,是司徒蒼羽樂此不疲的小愛好。
看著身邊人和自己顏色不一的大氅,他有點兒懊悔沒帶上當年珩靖靖準備的那兩件一模一樣的大氅。
成雙成對,總比顏色各異登對。
“還記得這裡嗎?” 珩靖靖望著不遠處問。
司徒蒼羽勾唇:“怎會忘記,和你一較高下的地方。”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意氣風發,猶如雞蛋碰石頭,卻依舊不退不讓。
從街頭一路到邊郊湖畔,從打得不可開交,到圍坐火爐旁。
七年時間,真的很長,也真的很短。
司徒蒼羽突然想去看看那座破敗的樓,於是說:“聽曲兒?”
珩靖靖一震,眼裡泛出不易察覺情緒,沒說什麼只是默默跟著一同前往。
鵝毛大雪的夜也沒抵消風月巷子的鶯鶯燕燕,姑娘,小倌們穿的保暖又勾人,司徒蒼羽想,大約再過幾十年這裡依舊一成不變。
穿過攬客的巷子,一座嶄新又紅樓滿客的樓出現在眼前。
司徒蒼羽以為走錯地方了,本能朝四周掃視。
什麼都沒變,唯獨那座被火燒後的破樓不見了。
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止住了向前邁的步子,過了一會兒,他看向身邊人:“你知道嗎?”
珩靖靖抿著唇,像做錯事的孩子,移開審視的目光,微微點頭。
司徒蒼羽閉上眼,喉嚨像是被利刃劃了一道:“還活著嗎?”
“我是在斷崖見到他們的。”
當時,珩靖靖接到幻羽訊息,趕到旌的地盤找小延洲蹤跡時,他發現了已經被冰封成冰雕的小姑娘和老者。
司徒蒼羽想起來,旌對他的報復,無微不至到了細枝末節。
“蒼羽,這不是你的錯。” 珩靖靖看他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司徒蒼羽把這事兒一分不差全算在自己身上了。
“就是我的錯。” 司徒蒼羽直視著他,眼底一片悲涼:“若不是每次我來衛國時都來這裡,旌怎會注意到他們。”
梁都城的宗親,旌沒辦法將人悄無聲息帶到雪國,但毫無背景的一老一小賣藝的,不費吹灰之力。
珩靖靖伸手將他手中的燈籠拿了過來,用微涼的手去握他的手:“我們回去好不好。”
司徒蒼羽望向燈火通明的樓,心底像是被什麼鑿了個洞,整個衛國上空的風雪都往裡面灌。
過了很久。
氅帽上全是白雪,睫毛和眉毛被雪花打溼又結冰,即便五官凍得通紅,他也全然不覺得冷,因為心底那塊兒窟更冷。
“哈欠——”聲,把人從洪水般的自責思緒中拉了回來。
手中的燈芯閃著微弱的光,珩靖靖鼻頭凍得通紅:“蒼羽,我好冷。”
司徒蒼羽看著他愣了一瞬,轉而認真道:“你逗我?”
珩靖靖微微揚眉,緊接著又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
“好像得風寒了。”
司徒蒼羽手背貼在他額頭上,珩靖靖身體比常人體溫低,額頭明顯發熱。
“走,回去。” 司徒蒼羽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看著,將人打橫抱著,輕啟腳尖,踏著風雪回了西侯府後院。
“都怪我。” 司徒蒼羽一邊自責一邊號脈。
珩靖靖半躺在床榻上,眼眸微微半磕,看著面前人忙中有序。
“睡一覺就好了。”
司徒蒼羽半信半疑,將人裹在被子裡:“你先好好睡,我去讓珩旭串太醫。”
珩靖靖一把拉著他手腕,輕輕搖了搖頭:“不用。”
“?”
“你陪我一起。”
司徒蒼羽眼底泛著疑,隨即很快又消失,脫下靴襪解下衣袍,跟著上了床。
經歷這麼多,他知道,珩靖靖說的總是存在莫名正確。
吹滅燭燈,將人圈在溫暖懷抱中,想起明日便要出發回邊城,眼下怎麼都睡不著,手中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邊城?” 司徒蒼羽唇瓣貼著耳邊溫聲。
珩靖靖閉著雙眼,氣息輕又靜彷彿真的睡著了,過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