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乾元國主的身影徹底化作視線中的一個小黑點,模糊在視線中,溫少府才起身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塵,捧著香爐施施然下了冷峰。“溫少府!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哎呀,大事不妙!這北夷子好生厲害,晁將軍與之殊死搏鬥,卻終究獨木難支,竟是不小心縱虎歸山!溫少府……”一見到他的修長身影,原本一眾圍在晁衍之病榻周圍手足無措的偏將便紛紛圍上來問策。“哈!殊死搏鬥!”溫少府忍不住笑了,就連他身後跟著的那名謀士,都下意識板起臉色,免得讓自己露出什麼不合適的表情。溫少府擺擺手:“莫來問我,我沒有辦法。你們往前怎麼和北夷人對峙,往後也這麼對峙便好了。”“啊?”眾偏將面面相覷。“還不懂麼,現在荊九韶已經回到乾元,經此一役,他必要好生休整,短時間內,自然不會再做進攻,而你們原來怎麼戍邊,現在繼續戍邊就好了。”“那……我們就只被動戍邊麼?今夜大家眾志成城,克敵制勝,為何不……”“打住!”溫少府音調微高,一雙清凌凌鳳眸銳利地瞥向那名說話的少將,“記住,這次能夠克敵制勝,是因為我溫見深。你們從來都眾志成城,可你們從來沒贏過人家北華一次,連打平都沒有過。”這些心性耿直的將士們一下子都驚呆了,他們從來沒見過有人將搶功勞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就算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可打生打死的都是他們好不好?怎麼三下兩除二,就變成全是他這個動嘴皮子的功勞了?怪道說文人兩張嘴呢,這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但沒辦法,現在求人氣短,他們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好聲好氣道:“此次功成,自然全數仰賴溫少府算無遺策。既然如此,不若少府繼續領導我等,開疆拓土,豈不更好?”“呵!”溫見深冷笑道,“開疆拓土非我不能,但,我憑什麼要幫你們。”“哈?”他們沒聽錯吧!憑什麼?這算什麼問題?但溫見深就是理所當然道:“我手上握著焚燒四座北華糧倉、殺敵上千、斬將三名、險些將荊九韶逼至絕境這些戰果,我來北疆的任務早已完成,憑什麼要繼續幫你們?不僅如此,我甚至還無償幫你們往乾元埋了無數後手,我已經仁至義盡,現在,也是我該回朝的時候了。”說著,他施施然對這些可憐的軍漢行了個風采高華的軍禮,翩然離去。 帝門嬌之浮誇戲精與敵國大王(2)且戰且走, 一夜奔襲, 待意滄浪率領殘兵抵達北華軍營之時,天際已然天將破曉。一絲清透熹光從雲層中投射而下,意滄浪隨手抹了把臉, 擦去了一夜的血汙風塵, 似乎是他穿進了這具身體的緣故, 連動作都豪邁了些許。“國主!”“國主回來了!”心憂切切的眾將士慌忙來迎,眼中具是欣喜激動!斥候傳來的訊息:狡猾的南人竟故意設陷, 用那以前麒麟軍作餌, 誘得國主孤軍深入,反過來以三萬熟練精銳兵馬圍殲國主的兩千近衛!聽到訊息時有幾個年紀大的老臣差點背過氣去, 就連最是堅定的簇擁者,都清楚地知道, 國主這次是十死無生之局!然而他們方才走進些許,卻為意滄浪身上的駭人殺氣所攝,齊齊釘在原地,渾身戰慄, 無人敢仰首直視!蜿蜒的血跡從斑駁的戰甲上不斷留下,這是敵人的血嗎?然而即使意滄浪一身玄衣, 卻也被敏銳的兵士發現他的戰袍早已經被血水染紅得透透。“諸位愛卿無需多禮。”意滄浪坦然受了他們的半禮,然後臉色一肅, 語氣沉沉, “此次朕大意輕敵,孤軍深入, 縱然邀天之幸得以生還,然而……還有無數無辜將士因為朕而捐軀沙場,他們本可以為我乾元守土衛國、開疆拓土,然而卻都掩土於今日。這,皆為朕之過啊!”臣子們心中一跳,面面相覷,竟都以為自己聽錯了。荊九韶原本是什麼人誰不清楚?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武夫,武力冠絕天下,性格專橫霸道,什麼時候見他低頭認過錯?北域尚武,偏偏荊九韶從十歲上了戰場起便戰無不勝、從無畏懼,饒是他性格乖戾邪張,卻照樣有一大批人對他頂禮膜拜。但,當一名大英雄、大將軍、絕世武者,卻終究與為君為帝不同。雖然他一直帶領著北華人橫衝直撞,但不可否認,在一些年長的老臣心中,一直對他心存猶疑。卻想不到,他竟是一夕之間開了竅!倘若真是如此,那這一千餘人的犧牲才是真正的值得啊!“不錯,這一千餘兄弟的血債,我乾元必要收回!”聞言一名絡腮鬍子的大漢悶聲低吼。易輝等更理智些的臣子卻眉頭一皺,剛要說什麼,卻聞從來都對打仗興致高昂的荊九韶斬釘截鐵地開口:“不,我們即刻班師回朝,休養生息。”“什麼?!憑什麼呢!”有人不服氣道。“只要有國主一句話,我等立即指哪打哪兒,雖萬死而尤為未悔!我們北人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兒,從不怯戰!”有人拍著胸口如此保證道。意滄浪徐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