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之下,就有人不斷地吐露出真實內心想法。這下子可把先鋒大隊的幹部和社員們給驚著呢。我擦!敢情你們不是來下鄉支農的。你們是在城裡鬧騰夠了,奪了權沒折騰好,又要到鄉下來折騰繼續奪?可惜,這一次沒有人給你們撐腰,都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吧。下鄉的時候,都是拎著自己行李來的,一點糧食都沒帶。開始的時候,大隊都是食堂做飯,讓他們吃,然後上工用工分頂的。可他們幹活一天賺四五工分,哪裡夠吃的?還不是大隊補貼給他們?結果他們不感激,還挑事,大隊一生氣,就不給他們免費吃喝。讓他們用飯票自己買,一天一斤飯票,否則沒飯吃。知青們就開始絕食鬧脾氣,還有要去公社告去縣裡告的。公社和縣裡怎麼可能喜歡他們!不是太天真就是自我感覺良好,如果真的有那麼大的本事,哪裡需要下鄉?最後他們灰溜溜地回來,表示願意跟著社員上工,然後一天一斤糧票吃飯,但是同時要用工分來頂飯票,畢竟他們誰也沒有帶那麼多糧票來。想鬧就鬧,想平息就平息,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如果不給他們點苦頭吃吃,他們也不會知道下鄉是什麼意思。周誠志沒同意,反而要求他們“吃飯除了糧票,還要給錢,糧票只是你們吃的資格。”去國營飯店吃飯試試,不給錢能行?那些知青真是要哭死了,他們頂多也就是帶自己在家裡當月的飯票,這還是家裡好的,家裡會算計的,覺得他們下鄉到農村,那還不是可著吃糧食的?幹嘛要帶家裡的糧票,都留給弟弟妹妹多好,甚至還指望他們來了鄉下給他們往回帶糧食呢。錢,那就更不用說了,畢竟在城裡吃飯,那也是每個月拿著糧票去買糧食的,並不是白給的。他們身上有下鄉的補貼,可大部分也都給家裡留下的,都算計著要來鄉下白吃白喝的,哪裡想著要帶錢和糧食?原本覺得自己是城裡人,下鄉支農,他們得高興,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自己這些人只需要給他們上上課就可以。誰知道還得出大力!種地!挑糞!被周誠志這麼一修理,早先來的那些知青們就老實下來。 不慣著從省城開往青市的火車上, 擠滿了下鄉的青年,不管他們曾經是極端派還是逍遙派,這時候一張張臉上都寫滿了稚嫩和茫然。此去前途未卜, 怎能不讓人心生惶恐?哪怕之前運動的時候再激情澎湃的學生, 這時候也忐忑不安。座中有個青年, 瘦高個,面板白皙, 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斯文清秀,但是他神情有些呆滯, 似乎還沒從停課、復課、畢業、下鄉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對面也有兩個青年,自稱省大附中的學生,一個叫張紅兵,一個叫金光明。張紅兵原名張奕,金光明原名金緯,都是66年以後改的名字,不只是他們, 座中很多學生都改成愛紅衛紅愛國衛國愛黨愛軍之類的,甚至還有更極端的直接叫文各的。張紅兵和金光明都是省大附中最活躍的一批學生,去過首都見過大首長, 南下步行串連過,鬥過校長老師,打過同學,那兩年真真的不可一世。可惜復課以後, 學校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大學對他們關閉上升之門,工廠也不對他們招工。他們只能在家裡吃閒飯,可閒飯是那麼好吃的嗎?每個人的供應糧是有定額的,賦閒在家,可沒有定額給,所以有學生髮出了我們有手有腳,絕對不在城裡吃閒飯的呼籲,然後就開始了轟轟烈烈地下鄉。一波接一波,終於輪到他們。哪怕再不願意,那也沒有辦法,先是動員自願,然後老師去家訪,讓家長來選哪個孩子下鄉。有些幾個孩子的,可以下鄉一到兩個,而只有一個孩子的,基本就可以不下鄉。這年頭,誰家不是四五個孩子?所以初高中畢業的哥哥姐姐們,基本都是要下鄉的。不過對於張紅兵和金光明這種人來說,他們並不能及時從那種亢奮和光榮中回過神來,和那些他們瞧不上的反對派學生一起下鄉,總覺得有些膈應,掉價!金光明看對面那個眉清目秀的斯文學生一眼,喝道:“哎,你下鄉地點是哪裡?”那青年還在茫然中,似乎沒聽到他的喝問。青年旁邊的同學推了推他,“林紹禹,他們問你呢。”那可是省大附中的學生,從省城來的,看那盛氣凌人的架勢就不好惹。林紹禹看了他們一眼,隨口道:“高進縣紅旗公社先鋒大隊。”對面張紅兵和金光明立刻笑得很大聲,“哈!”這個看起來弱雞一樣的小子,居然那麼好命和他們分一個!隔壁幾個學生聽到林紹禹分到先鋒大隊,紛紛羨慕道:“林紹禹,你是不是找人了,怎麼能分到先鋒大隊去?”林紹禹看了他們,還一臉茫然呢,“咋啦?”難道下鄉還讓人羨慕?哪裡有留在城裡好?本來他肯定可以上大學的,上不去大學,那進工廠也好啊,吃供應糧,拿好多福利。這時候當工人可比當那些小幹部還讓人羨慕呢。工人階級領導一切!農村是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