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天色,也沒有表估摸能有六點?這會兒日頭剛從東邊冒出來,紅彤彤的,陽光下綠樹閃爍著柔潤的光芒,新綠一片,就跟高畫質桌布一樣漂亮。樹上的花都已經沒了,綠葉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麼,她出來的時候,看到二嫂三嫂,她們好像沒穿棉襖啊?她為什麼還穿著棉襖棉褲?!早起來她還聽見二嫂三嫂在下面說要收麥子了呢,那豈不是怎麼也快要芒種了吧,俗語說“芒收芒種”,芒種就要收麥子,應該很熱的時候了。她居然還穿著棉襖棉褲?難道因為她傻?估計更是因為窮吧。好在這棉襖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並不覺得熱。……莫茹一走,張夠蹭得躥進屋裡,神秘道:“二嫂,昨晚兒你聽到動靜了沒?”丁蘭英看了她一眼,“那麼大動靜怎麼聽不見啊。”“小五媳婦這是……好了?”“聽她叫人可奇正經,不帶傻樣了。”“要是這樣,是不是就得上工掙工分了?”張夠問。丁蘭英道:“那得看娘怎麼安排,沒看現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嗎?”張夠癟著嘴,這兩口子都不上工,那還不是壓榨他們?“真是傻子也好命。”在她看來二嫂也好命,51年嫁過來剛分了田地自己當家做主,日子過得十分滋潤,她56年嫁過來就已經開始高階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掙工分過日子。她又問二嫂有沒有做點什麼好吃的,丁蘭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窩窩,下面高粱地瓜幹黏粥,你還想啥唻?”張夠扯著調子,“地瓜湯、地瓜饃,離了地瓜不能活,鍋上鍋下都是紅面面,吃得人裡裡外外都膩歪。”她趁著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鹹菜塞嘴裡,對丁蘭英道:“眼瞅著就芒種了,三夏大忙累過去分麥子,二嫂,咱家怎麼也該吃頓白麵餑餑吧。”從小到大她就沒撈著敞開肚皮吃頓白麵餑餑,聽人家說老周家以前收麥子的時候能敞開肚皮吃一頓,可她來了以後就沒撈著!自己真是命苦。丁蘭英沒忍心戳破她的夢,張夠從嫁過來那天就憧憬能敞開肚皮吃頓細面,結果一夢到今天也沒實現。這時候張夠聞到鍋底下飄來的香味兒,“二嫂,熟了,快掏出來。”丁蘭英哎呀一聲,“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張夠: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獨吞吧。燒熟的耗子和個黑炭一樣,張夠也不怕燙,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幾塊用個草葉子端著,“二嫂我去給泥蛋兒和攔子兒吃啊。”說著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嚼吧嚼吧,“真香!”丁蘭英忙道:“給小五媳婦兒留點兒。”“二嫂你真操心,她跟著小五什麼好東西吃不著,那雞蛋能少吃了?”張夠說話的時候還趕緊瞅一眼大門外,免得被婆婆聽見討罵。且說莫茹出了家門往西,出了衚衕再往北,順著泥土村路往後頭去。她沒懷孕的經驗,冷不丁挺著個大肚子,腳上穿著不習慣的草鞋,總覺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儘量適應。路上有幾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瞅著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兒,傻妮兒,放個大臭屁,摔個屁股墩兒!”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喜歡欺負身有殘疾的人,不知道善惡是非,只要家裡大人不約束,那就會變本加厲,以往他們沒少往莫妮兒身上扔石頭。莫茹可不慣著他們,朝著他們惡狠狠地做個鬼臉,嚇得他們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從門縫裡往外看,她哼了一聲繼續裝什麼也不知道地樣子往後面去。莫茹一邊走一邊觀察,入眼所見都是周家那樣的黃泥草房,偶有幾戶地基用了青磚和石頭,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頂,屋頂也沒有全部覆蓋瓦片的,都是木樑檁架託著屋頂,然後用泥壓著麥秸草覆蓋。麥秸草時間久了發黑、腐爛,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時候外面大雨屋裡小雨,家家戶戶都無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從前周愈給她講的一個野史故事,說劉墉家裡雖然也是麥秸草屋頂,但是人家是浸過桐油的,所以不會漏雨腐爛。嗯,她還得想辦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一路走來,她留意著誰家有什麼果樹。這時候院牆都不高,家裡有棵樹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尋思著最好有蘋果樹,在空間裡攢點蘋果也挺好。她走到了村後頭,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裡挑水澆菜,立刻顛顛跟上。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園等著,河邊滑。”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倆說說話。”這時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澆自家菜園和自留地,他們看到周明愈的時候趕緊走開,招呼都不打。莫茹覺得有點奇怪。她悄悄跟周明愈說是不是想辦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產,這樣才好把糧食人不知鬼不覺地藏起來,否則一大家子一起,她沒有辦法瞞過婆婆和倆嫂子。周明愈一聽自然支援,“我試試孃的口風再告訴你。”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厲害了。”肉麻得周明愈腳下一趔趄,“別瞎說實話。”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