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歡試圖講道理,“你不能因為一次兩次的事,就對我抱有偏見——再說,每一次我都不是故意的,你不可以這樣!”嘖厲害了胖哥,這邏輯滿分。徐禾心裡吐槽,沒空理他,他低頭,一邊嘆息,一邊把紙折成飛機。顧惜歡嚷嚷,“喂!徐禾!你說句話啊!”徐禾摺好飛機,拿飛機頭指著他,兇巴巴:“閉嘴!”大胖娃瞬間閉上嘴巴,吞吞口水,往後縮了縮,眼裡很委屈。徐禾轉過身。日頭西斜,橙色的光把宮牆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能見的是宮闕重重,而天盡頭山巒起伏。琉璃瓦折射耀眼的光。風吹動了滿牆的爬山虎。徐禾現在長廊前,把他的紙飛機放飛。做不出來的東西,留著也只是瞎讓他傷心。等以後長大了,有能力了,再重新畫吧。紙飛機飛過宮牆。沿風慢悠悠落下,落在了窗前。在薛成鈺冷淡的視線裡,又慢慢落在了長廊上。書房裡青煙嫋嫋。薰香淡淡。同樣淡的,還有他父親的語氣。“蘇家的銳氣,也是該煞一煞了。”薛丞相負手書架之前,仰著頭,看著掛於牆上的一幅秋獵圖,目光如電。沉默了會兒,他又道:“前幾天,邊關傳來戰況,此一行,徐崢大獲全勝,不日便將凱旋而歸。”薛成鈺坐於桌案前,目光從窗外的紙飛機移開,又轉到了面前宣紙未提完的字上,他語氣平靜,“這不好麼?”薛丞相沉默了很久,然後轉過身來,“本來按計劃,徐崢這一戰大捷後,下一次出征的地方將是燕北,助燕王平叛西戎之亂。但就在昨夜,燕北傳來了文書……”薛成鈺頭也沒抬,道:“燕王已經平叛戰亂了。對麼父親。”薛丞相語噎,低頭,看著這個自幼被喻“長樂珠玉”的兒子,一時心中複雜至極。五年前,翰林設宴,八歲的長樂珠玉立燈華滿堂裡,眉宇也真如玉般,冷漠華貴。聖上喜他至極,拉他上座,給他紙墨筆硯,笑道,“占星處說你是我長樂的天之大禮,來來來,朕讓你給朕提幾個字,看看是怎樣的少年聰慧。”男孩舉止從容,用稚嫩的聲音謝恩金殿前。握筆,垂眸,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一筆一劃,冷靜認真。知道那兩個字是什麼的人不多,但包括他在內,所有人,看到那兩個字的一刻,都如墜冰窖。滿堂華彩。八歲,鋒芒畢露。許久的沉默過後,聖上大笑了三聲,不明喜怒。他嚇得差點要當場跪下。聖上卻將那一張認認真真折了起來,放入袖中,而後轉身同他道,“薛愛卿,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似笑又似非笑,帝心難測。也是那一次之後。他選擇將薛成鈺送入國書院。畢竟,這世道,早慧易折。最後一道夕陽,過屋簷。薛丞相嘆了口氣,“下一回科舉,你下場吧。”薛成鈺的筆一頓,旋即手腕高抬,曳下了“殺”字的最後一筆,“’是。”他低頭,垂下的視線冷漠掃過他剛寫下的那一行字。窗外風低低過走道,掛簷下的鈴鐺叮叮作響,不停休。風又捲起那架紙飛機。薛成鈺抬起頭。幾絲細碎的黑髮,拂過少年精緻如玉的臉。他靠窗,視線隨著紙飛機,到了遠處的藍天。宣紙上一絲不苟的字,如他人般。冰冷、認真。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徐禾突然被監丞告知,他姐姐來了。昭敏郡主來看望太后,順帶見見他。監丞叫他去靜心殿,但徐禾不想再聽他太后外婆嘮叨,就在外面等著。他老遠就看到殿前有人跪著,慢慢走近了,才看清跪著的人。是蘇佩玉。蘇佩玉一襲素白衣裙,背影筆直而脆弱,臉色蒼白,汗水不停流下,咬唇,倔強堅持著。她卸了濃豔的妝容後,完全看不出平日裡的張揚跋扈,如靜水蓮花,多了分惹人憐愛的楚楚。徐禾心情很是複雜,他離得很遠,卻也不打算走近。不多時,昭敏郡主便從靜心殿裡出來了。見了他,彎下身捏了捏他的臉,明亮而大的眼睛笑成月牙,“等很久了吧?怎麼不進去。”其實也沒多久。徐禾如實道,“不去,去了又要被說。”昭敏噗嗤笑了出來,“嘖,不錯嘛,徐小禾你越來越有自知之明瞭。”徐禾翻個白眼:“你就是來埋汰我的?”昭敏把手指放到唇邊,“當然不,”她壓低了聲音,眨眨眼,“等下陪我去個地方。”徐禾:“……”他已經隱隱約約能猜到是什麼地方了。果然不是專程來見他的,呵,塑膠姐弟情。昭敏牽他的手走下漢白玉階。淺紫衣裙,掠地無聲。她耳下珍珠搖曳,醉了這一片夕陽。走過蘇佩玉身邊,像是故意的一樣,昭敏只顧著轉頭同徐禾說話,餘光都沒有分過去一點。她哪壺不開提哪壺,揶揄道,“聽說你今天寫了首詩給驚瀾表哥。”媽的亂講。徐禾懊惱地澄清,“不是寫給他的!”這都瞎傳了些什麼。昭敏拖長了調,笑道,“哦,不是寫給他的,那你那歲歲長相見是寫給誰的。”徐禾黑線,“寫給你的。”“少來,”昭敏用手指彈了彈徐禾的腦袋,“我說,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