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燕南錚淡淡道。流風接過兩件袍子,素月拿起上面的一件,提著衣領抖開,把修補的地方展示給主子看,雙臂隱隱發顫,可見她很緊張。燕南錚掃了一眼,“另一件呢?”接著她展示另一件,見殿下久久不出聲,心裡十分忐忑。他語聲清冷,令人不寒而慄,“這兩件都是你修補的?”“不是,奴婢修補的是流風大人手裡的那件。”素月恐慌得全身發顫,結結巴巴道,“那件衣袍本身繡的是歲寒三友……奴婢在破的地方也繡上歲寒三友……算是呼應……若是繡別的,只怕會顯得突兀……”“殿下,看著還行。”流風給主子閃了個眼色,“至於那件嘛,是另一個繡娘繡的?”“是卿卿修補的。”她誠實道。“去叫她過來見殿下。”“是,奴婢這就去。”素月心慌意亂地離去,想著卿卿修補的那件衣袍不會有問題吧。不知睡了多久,蘭卿曉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叫她,睜開眼,看見一臉緊張的素月,頓時覺得不妙,“怎麼了?”不知為什麼,即使殿下什麼都沒做,什麼重話都沒說,素月就是害怕,以至於現在都心有餘悸,“殿下讓你去一趟。”或許,那就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氣勢與威重。蘭卿曉哀嘆一聲,到底躲不過。她匆匆收拾了自己,在太監的指引下趕到流芳水榭。玉闕樓臺,薄紗飄飛。石案的早膳已經撤下,燕南錚正在品茗。執青玉壺的手如美玉雕琢,手指修長潔白,似一截剔透瑩潤的白玉。那隻手執壺斟茶的姿勢太過優美,以至於她都看呆了。她能聯想起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卻都及不上這一瞬的美與雅。忽然,蘭卿曉猛地甩甩頭,想什麼呢?“你修補的是什麼?”流風質問。“殿下,這件衣袍只在衣領、衣襟、兩肩、腰間用銀線繡了纏枝紋,下襬沒有任何紋飾。”蘭卿曉回話,從容不迫,“衣袍的破處在下襬,奴婢自作主張在破處繡了兩朵鸞尾花,以做遮掩。但只有一側有鸞尾花,顯得不對稱,奴婢便在另一側也繡了兩朵鸞尾花。”“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他生氣地呵斥。“昨日流風大人也沒說如何修補,奴婢只好自作主張。”她不卑不亢地解釋,“殿下不喜歡這樣修補嗎?若不喜歡,奴婢重新修補。”她偷偷地抬眸覷燕王一眼,燕王悠閒自在地飲茶,好似未曾聽見這些話。那張瑩白的俊容宛若寒冬封凍的冰河,寒氣嫋嫋,令人不寒而慄。燕南錚道:“本王最討厭鸞尾花。”這聲音極輕極冷,似是冰河裡冰塊相擊的聲響,叩擊人心,似要將人封凍。蘭卿曉錯愕,原來是觸犯了他的忌諱,“奴婢不知殿下的喜好,奴婢拿回去重新修補。”不知者不罪,他不會嚴懲她吧。 奇葩的懲戒流風接到殿下掃來的冷冽目光,明白主子的意思,道:“殿下最忌諱的就是鸞尾花,你冒犯了殿下,該罰。”蘭卿曉心裡憤懣,連忙伏地求饒:“奴婢知罪,殿下恕罪。奴婢願竭盡全力補救。”燕南錚舉杯,悠然自得地飲茶,“本王給你兩個選擇,滾,或者水。”又是這樣!她知道,這兩種選擇必定都是可怕又噁心的懲戒。如今她在人家的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殿下可以簡單說一下,滾、水是什麼懲罰嗎?”“肯定不會比上次噁心的,你趕緊地選。”流風催促道。“還有第三種選擇,本王把你交給針工局,宮規處置。”燕南錚的紫色廣袂靜靜流垂,似一朵飄渺高貴的紫色雲,俯瞰眾生。“但凡是從宗室、王府交給宮裡處置的僕人,從嚴處置,不是廢了就是亂棍打死。”流風接著道,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你還是速速選一個吧。”蘭卿曉暗暗咬牙,怒火蹭蹭地竄到頭頂。半瞬,她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奴婢選擇……水……”她揹負血海深仇與蘭家二十多條人命的奇冤,不能死,不能殘,要好好地活著,待有朝一日揭露蘭家慘案的真相。燕南錚清涼的桃花眸似有殺氣緩緩洇染開,“這碧池東西長約一里,你從東邊游到西邊,往返不休。待本王氣消了,你才能上岸。”世上竟然有這種懲戒人的法子!蘭卿曉抽了一口冷氣,難道他要她在碧池了遊幾個時辰,她也要照做?即使她水性再好,時辰長了也會吃不消。再說她熬到四更天才睡下的,體力比不得平時,必定撐不了多久。流風喝道:“還不下去?”她咬咬牙,心裡再恨那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燕王,也知道自己跟他對抗是以卵擊石。身上的僕人衣袍雖然是窄袖,但下水後裙襬會拖累她。她走出水榭,站在岸邊,看向燕王——燕南錚拿起一旁的書冊來看,那張精緻、冷峻的臉龐美得鬼斧神工、人神共憤,卻離紅塵俗世很遙遠,是萬丈山巔的積雪,皚皚一色,寒光閃爍,可傷人,更可殺人於無形。蘭卿曉深深地呼吸,利索地脫掉外衣,撲通一聲躍入碧池。流風站在美人靠前饒有興致地欣賞她游水的身姿,“殿下,沒想到她的水性這麼好。”“殿下,她游到那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