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自稱孤的,只有太子了。暢春園雖然是太子的地盤,姜蘿卻一次都沒見過他,每次白輕絮都把她支開了。“公子,奴敬你一杯。”齊驍身邊的美人舉起酒杯,柔柔朝他遞來。太子笑著,見他久久不接,面色也冷下來。“齊小將軍莫不是瞧不起我?”“不敢。家父病情十萬火急,重庭沒有飲酒作樂的興致。”齊驍如今十九歲,已經有了字,重庭。齊驍沒有,自然是說太子在重臣病危的時候還有興致飲酒,幾乎是明晃晃一巴掌貼到太子臉上來。“大膽!”太子一拍桌案,姜蘿身旁彈琵琶的小姑娘顫抖了一下,牽動了燈盞,兩人身前的屏風被撞倒,轟然一響。屋子裡坐的其他人紛紛看過來,姜蘿身邊的小姑娘臉色變得煞白。“嗬嗬……”太子臉上的笑意更深沉,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戾。齊驍皺眉。太子一直有點不正常,像個偏執的瘋子,敢和太子打交道的人不多。要不是聽說太子已經得到了解藥,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這種地方的。滿朝中毒的人,只有太子膝下有兩個健康的孩子,其他人生的孩子有畸形兒,有早夭的,有失明的,有死胎。近年來,滿朝堂的人陸陸續續在皇帝的逼迫下服了毒,敢生孩子的沒幾個,至於不肯屈服的,都歸西了。量太子妃也沒有混淆皇室血脈的膽子,想來太子是真的解了毒。齊將軍重權在握,皇帝嘴裡嘉獎,卻並沒有要賜藥的意思。舊傷復發加劇了□□的催發,就算是最德高望重的御醫,也治不了齊將軍。“花娘,進來。”太子敲了敲桌子,外頭守著的老鴇恭敬利索地進了門。“殿下。”老鴇行禮後盯著姜蘿和她邊上的小姑娘,眼神森冷無比,像在看兩個死人,正要示意她們出來。“是誰碰倒了屏風?”太子突然問。“是…是姜蘿姐姐…姜蘿姐姐不是故意的。”那個小姑娘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姜蘿,彷彿真的是姜蘿碰倒了屏風,又很快跪在地上開始磕頭請罪。屏風裡只有兩個人。“你就是姜蘿?”太子饒有興趣的看著姜蘿的臉。不知她是久不見天日還是天生的白皙,遠看像上好的白瓷,冰涼而精緻。即使是微垂著眸子,纖長的睫毛依然投出一小片陰影。鼻樑生得恰到好處,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無缺,唇不點而赤,透著一種溫潤的朝氣,未施粉黛,已經足夠驚豔。齊驍先前愣了一下,也想起來幾年前遇見的樂師,同是彈箏,這一個角度看有好些相似之處,是同一個人?“抬起頭來。”太子勾起一個陰瘮的能滴出水來的笑。白輕絮藏著掖著的寶貝疙瘩,這會兒竟然自己送上來了。姜蘿本來就坐著,本來還覺得脫身有些麻煩,心裡煩悶。這會兒又生出無所畏懼、鬧翻了正好帶著白輕絮逃走的心態。這會兒抬頭正視著太子與齊驍,從容不迫。一雙眼睛隨了些丹鳳的輪廓,偏生有些圓,便不怎麼豔麗狹長,倒有種靈秀與清冷並持的美。瞳色溫潤,像藏著星辰大海,即使邊上的燈滅了,周圍暗了下來,她眼裡還是有美玉般的光華,毫無情緒,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沉靜。多看兩眼,就覺得她彷彿不是置身危局,而是在什麼地方靜修問道。是那人沒錯了。齊驍心中確定。 箏姬【五】“無事我便告退了。”姜蘿早就停指了,實在懶得和太子周旋。太子身上一股很濃郁沉悶的戾氣, 姜蘿不喜歡。白輕絮有時候分外偏執, 肯定是受了太子的影響, 不管受沒受,怪太子就對了。太子與白輕絮年少訂婚, 牽絆半生,一對門當戶對的小情人,如今……不知算個什麼。要是換了姜蘿,身為太子,一定要把白輕絮護得嚴嚴實實。轉頭又想,白輕絮如今這個樣子,未嘗不是因為太子護著。“先前屏風是從右側先倒的。”齊驍瞥了眼姜蘿右邊。彈琵琶的姑娘之前就坐在那裡。“咱們齊小將軍發話了,花娘你把她帶出去,無事便不要進來了。”太子指著那個控告姜蘿的琵琶姑娘。“是。”不顧那姑娘的叫喊求饒,花娘押著她出去了,帶上門後, 外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想來是被堵住了嘴。“你繼續彈你的,選個拿手的。”太子竟也沒說什麼, 情緒好了些。齊驍覺得自己完全是白出了頭。姜蘿才起手,太子就叫了停。“換一個。”姜蘿便換了一曲,是花樓裡常奏的曲子,前奏還沒彈完,就看見太子皺眉, 心裡更是煩他。“就學了這些?”姜蘿自然不止學了這些,其他的曲子也不合適啊,這種尋歡作樂的地方,她奏那些殺氣騰騰的曲子…人家聽見了怕是要嚇得不能人道。這時候也沒客氣。姜蘿彈了自己喜歡的《將軍令》,白娘子每次彈完這個是一身香汗,姜蘿不怎麼出汗,每次也是有種精疲力盡的感覺。姜蘿很少彈這種曲子。也許是這些年學習的過程中真的喜歡上了這門樂器,奏曲的時候會全身心投入,聽曲的人就容易被帶進曲中,殺氣一起來,小則損耗精力,大則心神俱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