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皇帝失神,隨水袖而去,輕飄飄劃過他的脖頸,就能了結此恨。可惜……阿蘿就在這裡。白輕絮一聲嘆息,眼角的淚從嫣紅的臉頰邊匆匆落進滿地海棠花裡,不知是為何而嘆,為何落淚,自此,舞步便緩下來了。箏隨之而緩,她看見姜蘿已經淚流滿面,氤氳著水汽的眸子像極了她十五那年元宵與太子放花燈時漾開的漣漪,與滿月的倒影,是一生珍之重之愛之不願損壞分毫的東西。軟劍終未出鞘,好像用盡了力氣,鋪天蓋地的倦怠隨之而來,鼓聲低緩下去,水袖也溫柔多情,眼尾暈開的胭脂和翩翩然的海棠花瓣一樣好看。曲終,鼓聲戛然而止,箏奏完最後幾個音,也寂靜下來,只有餘下的花緩緩落地。滴答——一滴血從姜蘿桌案前濺到地上。失神許久的眾人才慢慢回覆,這時竟找不回言語,囁嚅良久,發不出聲音。白輕絮此時鬢髮將散,酡顏薄汗,卻無人將其聯想到歡欲上去。若有神女當如是。那些海棠花枝大多數都光禿禿的,僅剩零星花瓣,有的落在鼓面上,有的落在殿堂地毯上,有的落在桌案上,有的落在髮間、衣服上。太子酒盞中就有一片大紅色的花瓣,輕薄豔烈,他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姜蘿離得近,衣服上落得不少,皆隨她彈箏時的動作滾到襦裙上了,血也滴了不少,原來素淨的裙子便斑駁了。平時流一點血容易止住,這回要輸靈力,彈奏時只能任由它流了。這會兒已經止血了,伴隨著火辣鑽心的痛感。“昔有趙氏掌上舞,如今得見佳人鼓上舞,才知道何為真絕色,何為仙樂,這場壽宴,也不算虛設了。”皇帝撫掌而笑,又命人賞賜白輕絮。就算是純慧公主,也挑不出刺。姜蘿則行了個禮,回到座位。齊驍抓住她那隻完好的袖子,看著她血肉模糊的指尖,面無表情,眸中神色莫測。太子越眾而出。“哦?太子有事?”皇帝疑惑道。“不知陛下何時可解孤所中之毒?”雖然所有人都心中清明,卻沒有一個像太子這樣肆無忌憚把它放到明面上來,把皇帝的臉打得啪啪作響,把最醜陋最歹毒的面目揭開。“此毒啊…”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竟笑了。“無藥可解。”他笑得十分得意,間或有幾分譏諷。“既然陛下不願解毒,孤只能親自餵給陛下,想來孤比陛下父子情深,陛下也願與孤同甘共苦。”太子也不生氣,笑得越發柔和孺慕,隱約朝他幼年時的溫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