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兄弟by孫黯“別瞎說,我們關係可好了。” 我猜你不知道吧,我和燕今是死對頭。畢竟我倆以雙人組合身份一同出現在公共視野中的時候,怎麼看都是一雙相親相愛的兄弟。燕今唱歌,我彈吉他。聚光燈下的他斯文英俊,眉目多情,聲音溫柔厚重如同積雨的雲,像每個女孩兒在學生時代都暗戀過的校草。而我是他的陪襯,為他伴奏和聲,偶爾獻唱一段短暫的lo,多數時間都只是坐在焦點之外低頭撥絃,內向,不愛說話,笑起來靦腆謙遜。雜誌上關於我們倆的人物介紹裡寫,我跟燕今是相識二十年的青梅竹馬,情比金堅,兩人自幼熱愛音樂,志同道合,在長大成人和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樹立了共同目標,彼此扶持,克服重重困難,一路走到今天。電視上關於我們倆的採訪節目裡說,我跟燕今是契合程度深至靈魂的最佳搭檔,音樂方面,他的嗓音和我的琴絃是天作之合,缺了任何一方都是遺憾;生活方面,我們倆沒吵過架,沒紅過臉,這種友誼幾乎超越了愛情。聽起來是不是很棒?那我今天就告訴你。——都是假的。我們只是表面兄弟。 “咱倆散了吧。”印象裡我已經不止一次這麼對燕今直言:“這麼裝下去,總有一天要穿幫的。”他顯然走神了,目光放空,自顧自地塌在椅子裡抽菸。我跟他說過一萬遍不要在錄音棚裡抽菸,我討厭焦油的味道。他聽且聽了,就是不改。我皺著眉頭用手扇去臉前繚繞的灰霧,等不到他表態,感覺耐心正一點一滴流逝。幸虧他了解我忍耐的極限,在我瀕臨爆發之際回了一句:“只要你還能裝,我也能裝,就穿幫不了。”我嚥下一口氣:“你哪來的自信?”“事實如此。”他說的不假,像公司一直以來反覆叮囑我們的那樣,人前必須演的像,無論人後關係有多僵。我們營造出來的友愛氛圍是工作內容的一部分,是商業包裝和設定需要。但諷刺的是,我們的官方形象與真實情況幾乎完全相反:燕今本人並不斯文溫柔,他抽菸喝酒,渾身惡習,性格囂張任性,誰都不放在眼裡;而我也不靦腆內向,我脾氣極差,不善與人交流,暴躁得像個一點就著的炸藥包。僅僅因為我們的長相給人的直接觀感“應該”是看上去那樣,公司便讓我們壓抑本性,還美其名曰“提升自我修養”。我忍了三年,實在忍不下去了。“我受夠了。”我把手裡一摞樂譜狠狠摔到調音臺上,宣佈:“我要退出。”“別啊兄弟?”見我想走,燕今終於有所動作,他掐滅煙站起來,搶先攔在我身前,堵著門打算說服我,可我知道這絕不是他本意,和言語相悖,他看我的眼神都露骨地流露出嘲諷:“不就一首歌的事兒麼。”我瞪著他,寸步不讓。“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我唱就是了……你怎麼寫我怎麼唱,真的,都依你,行嗎?”他哼了一聲,手撓撓後頸:“這麼點兒事兒就值得你大動干戈……成熟點兒,遲生,看清形勢。”他打了個哈欠,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地看我,表情似笑非笑,話說得刺耳至極。“我都沒說受夠你,你反倒先受夠我了?”他說:“自我感覺太好了吧。” 我和燕今的關係,用“冤家”來形容再貼切不過。我們於同年同月出生在同一個地方,住同一條街,讀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高中考入不同的學校,分開三年之後,我們又好死不死地考入了同一所大學。按理說我們這種緣分是挺稀罕的,不是人人都能擁有,兩個人從小到大兜兜轉轉總能繞回一處來,想必是情誼深厚、無人可替代的摯友。然而造化弄人——我無數次地懷疑,命運是不是故意要如此安排,讓我倆生得截然不同的兩幅性格,並且使對方也恰好是自己最反感的那一款。不要太巧。我不待見燕今,燕今也不待見我。我們相互厭惡,較勁,挑釁,準確的說,也在暗中互相競爭。我長高一公分,他就想長高三公分;他考上985,我就要考211;我找了系花當女友,他就故意去追校花;他畢業後被招進業界知名的經紀公司,所以我也要進去。男人虛榮的攀比心嘛。我知道,這很幼稚。可我們倆就跟吃了炫邁似的停不下來。直到後來練習生結業,公司在安排我們出道的時候表示,考慮到兩人各自的優勢和賣點,結合當下的流行趨勢和市場反饋,他們權衡利弊,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讓我和燕今以雙人組合的形式出道。理由有如下幾點,其一,近期圈內沒有什麼能打的雙人組合。其二,燕今的短板是創作,我的短板是舞臺表演,我們兩個合作的話能夠完美互補。其三,是我不想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我的創作和和他的演唱配合驚人的默契,簡直無懈可擊。雖然每次寫歌錄歌我們都會因為彼此喜好和觀念的分歧反鎖錄音棚的門在裡面大吵一架,有時候動手, 踏出公司大門的時候我特意看一眼手錶,快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