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皇長兄活不了多久了,他一直在尋找世間名醫為他醫治。兩年來,流言聽過無數,一開始他還辯駁幾句。後來他累了,他想,只要他的長兄不信,他也可以不予理會。昨日他和他的長兄大吵了一架,他問他為什麼將三皇兄封為一字王。在大嶽,一字王只是個虛銜。朝廷給了一字王僅次於皇帝的地位,給了很高的俸祿,可他們沒有絲毫權力,也不能參與政事。他一一列舉三皇兄的文韜武略,他的長兄聽了卻一言不發。他負氣走了。今日長兄召見,他本以為他昨日其實聽進了他的話,他想通了,要跟他說此事,要誇獎他有識人之明。聽到聖上要在金麟殿召見他,他有些不好的預感——或許今日輪到他了。黑龍榻上那人開口之前,他還抱有希望,直到他說:“你若不坐這皇位,去南邑吧。朕知道你不甘心做一字王,朕給你留了個雙字王。”他的長兄眼窩深陷,眼眶有些發青。說完這句話,他又猛烈咳嗽起來。雙字王,分封於四方,是封地裡權力最高的人,有兵權。但是,雙字王不得召見不能回京。南邑陷於戰火數月,朝廷正苦惱此事。周曠珩請求過帶兵前去蕩平夷匪,那時他的長兄沒有同意。他看向黑龍榻上的人,他的臉有些模糊。“如今朝廷兵將缺乏,國庫空虛,朕給不了你多少兵將。”金麟殿裡只有他們二人,沒有禁衛,沒有臣子,連個侍奉的內官都沒有。黑龍榻上傳來的虛弱說話聲迴盪在高不可攀的屋宇內,伴著雨聲,顯得陰氣沉沉。走上最後一級階梯,周曠珩的目光微寒。腳下的地磚很熟悉,七年前他踩過,跪過。當年的他還是個孩子。他聽完皇長兄的話,失魂落魄地走出金麟殿,走到雨裡,走了幾步回了頭。他跪下,在雨中哭著求他的長兄不要趕他走。他說他不想做皇帝,只想為他守著天下。他可以為他討回南邑,可他還想回來。可殿中那人,苟延殘喘,無動於衷。現在他回來了,沒想到,這座曾讓他不捨的宮殿如今讓他如此反感。若不是為了他那個不乖的王妃,他大概不會踏進去哪怕一步。雲家傳喚了雲漢、雲堂、雲霽、雲深、雲霽他爹,還有云月。雲霽的腿被刺了一劍,在牢裡沒有得到醫治,他下半身血跡斑斑,走路還一跛一跛的。雲家眾人對他的慘相視而不見,他自己似乎也無所謂,一張臉仍舊擺著平淡的神色,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